《黑衣女子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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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的香气-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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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十点十四分经过里昂,然后在零点四十七分时到瓦伦斯。同时呢,达尔扎克夫妇于七点离开第戎,继续往摩丹,经过圣艾摩,于晚上九点三分抵达布格。照理来说,这班火车应在九点八分时离开布格。达尔扎克是在布格发的电报,发出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八分,也就是说,达尔扎克夫妇没有再上车,但是我们也可以假设是火车误点了,以致达尔扎克有充裕的时间在九点二十八分发出电报。但是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查出为什么达尔扎克要在桑杰森教授离开后,在第戎及布格间发这封电报。我们甚至可确定他是在路昂及布格之间发的;事实上火车在路昂的确曾经停过。如果意外是在抵达路昂前发生的话(他们应是在八点抵达路昂),达尔扎克很有可能是在路昂车站发的电报。

  我们又发现,布格到里昂的班车中,有一班在九点二十九分开,达尔扎克的电报是火车离站前一分钟发的。这班车到里昂的时间是十点三十三分,而桑杰森教授则是于十点三十四分抵达里昂。所以说,达尔扎克夫妇应该是在布格耽搁一会儿后,在里昂和桑杰森教授会合的——他们比他还早到一分钟!现在,必须猜想是什么意外让他们改变行程呢?我们所能想到的最可能、最不幸的猜测,就是拉桑又出现了。而在我们收到的电报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我们的朋友不愿惊动任何人,夫妇二人费尽气力淡化事情的严重性;至于桑杰森老教授,我们不知他是否已知晓这个突发事情。

  胡尔达必推想完这些事情后,建议我好好享受国际卧车公司提供给旅客的豪华设备。接下去便率先做出榜样、细心地盥洗起来,像是在旅馆一般。一刻钟后,他便发出鼾声;但我不相信他真的打呼。我呢,怎样都无法人睡,火车到亚维农时,胡尔达必从床上跳下来,套上裤子及外套,冲到月台上喝上一杯滚烫的巧克力。我一点都不饿。从亚维农到马赛的途中,我们心情一直绷得很紧,也没说什么话。眼看就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们俩愈来愈焦虑了。胡尔达必试着跟我说一些他少年时在马赛的趣事,让我们稍微放松心情;但他说起来无精打采,我听着也不专心。我们就这样到了土伦。

  怎样形容这次的旅行呢!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快乐的旅行!我每次看到这个美丽的地区,都感受到一股新的热情。每次从巴黎出发时,天气总很恶劣,不是雪就是雨,处处泥泞,黑夜里又湿又脏;但是清晨醒来,便看到这蔚蓝海岸的一隅,感觉就像置身天堂。每一回夜晚出发时,我双脚踏在著名的PLM①月台上,心情真是愉快!我深信,第二天早上,在铁轨的另一端,一定可以看到我炫目的好友:太阳。

  ①pagnie des Ghemins de fer de Paris No。Lyonet No。la Mediterranee的缩写。1938年法国国营铁路局SNCF创办前的铁路运输公司,通车范围由巴黎到法国东南部(包括现今国营铁路局大部分路线)。1938年并入SNCF。

  从土伦开始,我们的焦虑已到了极限。火车开进坎城车站后,看见达尔扎克在月台上等我们,我们一点也不意外。他收到胡尔达必在里昂发出,通知他我们抵达曼屯时刻的电报时一定深受感动。他和玛蒂小姐及桑杰森教授在前一天早晨十点抵达曼屯,今天早上又独自一人从曼屯出发,赶在我们之前到坎城。根据他的电报,我们猜想他一定有机密的事要

  告诉我们。他的脸色苍白憔悴,看到他这样,我们都很紧张害怕。

  “发生了不幸的事吗?”胡尔达必问他。

  “没有,尚未发生!”他回答。

  “感谢上帝!我们及时赶到……”胡尔达必叹了一口气。

  达尔扎克只说:

  “谢谢你们专程来此!”

  他沉默着和我们握过手,拖着我们到我们的车厢,把门关起来,小心地拉上窗帘,我们与外界完全隔绝了,当我们安顿好,火车开动后,他终于开口。他情绪非常激动,说话都在颤抖。

  “他并没有死!”

  “我们都猜到了。”胡尔达必打断他的话。“但是,您确定吗?”

  “我亲眼看到他,就像现在看到您一样。”

  “达尔扎克太太也看到了吗?”

  “很不幸,她也看到了!但是我们必须尽全力让她相信这是她的幻觉!我不希望她又神志不清了,可怜的玛蒂!啊!朋友,我们是躲不过这场宿命的!这恶贼又来找我们做什么?他到底要什么?”

  我看着胡尔达必,他比达尔扎克还苍白。他一直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他靠在角落里,一片死寂笼罩着我们三人。

  达尔扎克开口说:

  “听着!这个男人一定得消失!一定!我们去找他,问他要什么,多少钱都给他……或是,我杀了他!一刀两断!我想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

  我们没有回答,他看起来实在令人同情。胡尔达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劝达尔扎克安静下来,要他有条理地叙述离开巴黎后发后的事。

  于是,达尔扎克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就如我们所想的,事情是在布格车站发生的。他说他订了两间睡卧两用的车厢,这两间包厢中间有盥洗室相连。他们将旅行箱及玛蒂小姐的换洗用具放在其中一间包厢,另外一间则放些小行李。从巴黎到第戎之间,他们和桑杰森教授就待在这间包厢里。在第戎时,三人皆下车用晚餐。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因为他们是在六点二十七分时抵达的,桑杰森教授应在七点八分离开第戎,达尔扎克夫妇则是在七点整。

  晚餐后,桑杰森教授在月台上和他的女儿女婿道别。达尔扎克及玛蒂小姐则回到他们休息的包厢(放小行李的那间),两人就靠在车窗旁目送老教授,直到火车离站。当桑杰森教授在月台上向他们挥手告别时,火车已开始发动了。从第戎到布格,两人都没进过放玛蒂小姐行李的包厢。这个包厢的门是通向走廊的,玛蒂小姐放好行李后就关上门,但车上的工作人员并未从门外将车厢上锁,达尔扎克夫妇也没将门由里面反锁;不过达尔扎克太太曾将窗帘拉上,所以从走道上是看不见门里面的。这些细节都是胡尔达必详细缜密询问所得的结果。我不在此赘述细节,只将他们到布格前,及桑杰森教授到第戎路上的详细经过情形做个总述。

  到了布格以后,由于到库娄兹的铁路线上发生意外,火车须在布格火车站待上一个半小时,于是达尔扎克夫妇下车散步一会儿。达尔扎克在和他太太聊天时,突然想起在出发前忘了写几封重要的信,两人就走到车站餐室。达尔扎克要来写信所需的文具。玛蒂就坐在旁边。然后她站起来对她先生说要去站前散会儿步,绕一圈,让他安静把信写完。

  “很好,等我把信写完后,我就去找你。”达尔扎克回答他太太。

  以下是达尔扎克的叙述:

  “我写完信后,站起来去找玛蒂。我看到她惊慌害怕地走进餐室。她一看到我就尖叫,然后马上投入我怀中。她说:‘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直发抖。我安慰她,对她说什么都不用怕,我就在身边。然后我温和耐心地问她为什么如此恐惧。我要她坐下来,因为她根本站不住了。我求她喝点东西,可是她说什么都吞不下,甚至只是一滴水。她牙齿一直上下打颤。终于,她开口说话了,可是没有一句话是完整的,而且惊慌地看着周围。

  “她说,告诉我要去散会儿步后,她便走到车站前面,但是她不敢走远,心想我可能很快就写完了。后来她正要走回车站的餐室,隔着火车晶亮的玻璃,她发现车上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我们相邻车厢的卧铺。她突然想到她装珠宝的旅行袋并没拉上,决定马上去收好。这种凡事谨慎的态度是旅行者的自然反应,并不是她对这些工作人员的诚实有所怀疑。于是她登上列车,走进廊道,回到了那个我们从巴黎出发后就没有进去的车厢门口。她一打开门就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可是没人听到,因为这时候没人在车上;同时有一列火车刚好进站,整个车站只听得到火车头发出的嘈杂声。发生什么事了:有一个无声、吓人及恐怖的东西。包厢里那扇通往盥洗室的小门半开着,进入包厢的人可从旁边瞥到盥洗室的内部。这个小门上挂着一面镜子。玛蒂就在这面镜中看到拉桑的脸!她马上向后退,喊救命。她急着逃离包厢,在跳下火车时,还摔倒在月台上。爬起来后,终于跑到餐室,接着就是我刚才跟你们描述过的。当她告诉我这件事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因为这事太可怕,我不愿意相信;况且,无论如何,我必须装出不相信的样子,否则玛蒂可能又要疯了!

  “事实上,拉桑不是已经死了,的的确确死了吗?当时,就如我告诉玛蒂的,我真的相信他死了。我相信整件事是镜子及想像力造成的。我很自然地要将这件事弄个清楚,求得安心。我建议她立刻和我一起回包厢,证明她是被幻觉所迷惑。她拒绝,并且吼着说,不论是她或是我,都再也不能回去!此外,她拒绝那天晚上继续旅行!她说这些话时,硬咽不停,连呼吸都有困难。看到她这样,我痛苦得不得了。我愈跟她说拉桑不可能出现,她愈坚持她所说的句句属实;我又告诉她,葛龙迪椰城堡的惨剧发生时,她只不过见过拉桑几次,所以事实上,她对拉桑的长相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我要她相信也许她见到的是一个长得像拉桑的人,只是她无法分辨。她答道,她清楚记得拉桑的长相,她见到他面孔的两次情况是那么特殊,即使活到一百岁,她也绝对不会忘记!她第一次见到拉桑,是在葛龙迪椰城堡走廊之谜事件发生时;第二次,就是我在她房里被逮捕时。她现在已知道拉桑的真正身份,所以她看到的不仅是警探拉桑的面目,也认出他就是多年来紧追着她的可怕男人。啊!她发誓她看到了巴勒枚耶,巴勒枚耶还活着!就在镜子里,她看到这个人有拉桑剃过胡子后的面孔,光光的,还有高耸的额头!她紧紧抓住我,好像害怕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将我们分开!她拉我到月台,接着,她突然离开我,双手遮住眼睛,冲进火车站站长的办公室。看到她惊恐的样子,他和我一样都被她吓到,我对自己说:‘她又要发疯了!’我向站长解释我太太害怕一人待在包厢里。我请求站长帮我看着她,我要自己到包厢去,看究竟是什么吓到她。于是,朋友,于是……

  “我走出站长办公室,但是我才一踏出去,马上又回到办公室内,快速将门带上。我的脸色看起来一定很奇怪,因为站长非常好奇地看着我。事实是,我自己,我也看到拉桑了!不!不!这整件事不是我太太一人的幻觉……拉桑的确站在车站月台上,就在那扇门后面。”

  讲到这儿时,达尔扎克突然停下来,沉默着,他想起自己亲眼目睹的景象,丧失了继续讲述的力量。他双手覆额,长叹一声,说道:

  “在站长办公室前,有一盏煤气灯,很明显,他就在等我们,窥伺我们。令人吃惊的是,他并没有试着躲藏!相反,他站在那儿,好像就是为了给人看到!我看到他后,立即将门关上,这纯粹是直觉反应。当我重新打开门,决定要去面对这个邪恶的人时,他却不见了!站长以为碰到了两个疯子。玛蒂看着我一切的动作,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梦游的人。她稍为平静后,就问布格离里昂有多远,还有下班往里昂的火车是几点。同时,她要我吩咐服务人员把我们的行李拿下来,并要求我让她去找她父亲,愈快愈好。我想这是惟一能使她平静下来的办法,所以对这个新行程没有异议,很快就同意了。而且我自己既然亲眼见到拉桑,我知道我们的蜜月旅行已不可能继续了。”

  他转向胡尔达必说:

  “我必须向您说真话,我的朋友,我认为我们正面临一个真正的危险,一个神秘、令人难以想像的危险,只有您能拯致我们——如果还来得及的话。玛蒂很感谢我完全同意她的提议。我很快做好前去与她父亲会合的安排。这整件事前后不会超过一刻钟。当玛蒂知道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可搭上九点二十九分那班车到里昂时,高兴得一直谢我。火车差不多在十点时会抵达里昂。根据火车时刻表,我们甚至可以和桑杰森教授就在里昂会合。玛蒂非常感谢我,好像是我一手促成这喜悦的巧合。当九点那班火车进站时,玛蒂好像比较平静了;可是当我们快速穿越月台,经过我看到拉桑的煤气灯时,在我怀中的她变得绵软无力。我立刻眼观四周,但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我问她是否看到了什么,她没有回答。她愈来愈不安,不愿我们两人单独在一个包厢里,而选择一个三分之二满的车厢,我编了借口跟她说我要去看行李,暂时必须离开她,然后就跑去发那封给你们的电报。我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因为我一直骗她是她看错了;还有也是因为我不想让她更确信拉桑又出现了。我打开我太太的行李后,发现并没有人碰过她的珠宝。我们对这事没有多加讨论,只决定对桑杰森教授绝对一字不提,他可能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们可以想像,他在里昂市的火车站月台上发现我俩时,自然是惊讶不已。玛蒂对他说,到库娄兹的火车线上发生严重意外,而且火车必须绕路,所以我们决定去找他,和他一齐到阿瑟·瑞思先生及他年轻妻子的家度几天假,何况瑞思先生这好朋友已经多次邀请我们了。”

  讲到这儿,我必须暂时打断他的叙述,我要告诉读者有关阿瑟·瑞思先生的几件事。我在《黄色房间的秘密》中曾提过,长久以来,瑞思先生一直暗恋着玛蒂小姐。知道他的爱慕毫无任何希望后,他只好放弃,和另一位美国年轻女子结婚。这个女子和名教授神秘迷人的女儿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葛龙迪椰城堡事件以后,玛蒂小姐住进巴黎近郊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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