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世联]西方美学初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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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世联]西方美学初步1-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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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创造性的思路,苏格拉底又提出绘画可以表现那种既没有比例,又没有颜色,也没有形式的东西,艺术不但表现躯体,也表现心灵,表现精神方面的特质,如面部和眼睛里的各种神色、各种性格特征和心情。这才是最扣人心弦、最令人喜悦、最为人所憧憬的最可爱的性格。帕拉西阿斯对此表示困惑。苏格拉底的回答是通过人的表情来表现人的灵魂,因为为人的高尚和宽宏、卑鄙和偏狭、节制和清醒、傲慢和无知,都可以通过他的容貌和举止外化出来,画家可以描绘这些容貌和举止而表现灵魂。他和雕刻家克雷同谈话时也提出一个雕塑家应该通过形式把内心的活动表现出来,使外形服从于表现心灵。绘画不依赖于比例,还有赖于精神的表现,摹仿的对象不只是外形,还有心理活动,这样才能使人看起来“就像是活的”。苏格拉底把一个全面的人的形象引入艺术,要求艺术具有逼真的、活生生的力量,这不但把人提高为艺术的主要对象,而且潜在地提出了精神美的概念。

    苏格拉底承智者派而来,其基本立场是人本主义的,与智者不同的是,苏格拉底不否认绝对的善和真,他在伦理学方面反对智者,在美学上却矫正了智者。美不是事物的绝对属性,它不能离开目的必性,不能离开事物在显得有价值时它所处的关系,不能离开事物在实现人的愿望时要达到的目的的适宜性。在这个意义上,“美”与善是统一的。
 
 
 
 

第一编   柏拉图主义

第3章   柏拉图:第一个美的哲学

我是沉浸在一个美妙的梦中?
我所看见的,仅仅是个幻景吗?
若是我至今都生存在某种虚假的世界中,
那我觉醒的日子正在出现曙光吧吗
    ──(德)瓦格纳《漂泊的荷兰人》

    柏拉图(Plato,前427─347)的著作是以他的老师苏格拉底为主角的一连串的对话。学生相信,他捍卫了老师的核心思想,也许这就是何以“苏格拉底”仍然是他大多数中期和晚期对话中的主角。这些无休无止的对话的宗旨,是找出苏格拉底式信仰的最终也是最佳的论据,柏拉图暗示,只有在接受了进一步的学说的情况下,苏格拉底的信念才能得到证明。他的创新和发展,尽管他本人认为是对老师的严肃捍卫,但师生之间的差异之大,以至于有人认为他对苏格拉底的捍卫更像是一种背叛、一种歪曲。

    柏拉图是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美学家,他提出的问题不但笼罩着从古希腊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美学论域,迄今也仍然是美学必须思考的。阅读柏拉图既容易又困难。容易的是柏拉图留给我们的对话其实是一部伟大的诗剧,正如罗素所说,柏拉图以罕见的程度,把逻辑分析和抽象思维的巨大力量,同令人惊奇的诗意的想象和深邃的神秘感情结合起来。对话本身切实鲜明的思想和亲切感人的风趣,永远引人入胜。困难的是这些对话,没有现代人所理解的“体系,在许多论题上没有明确的结论,而且还有不少矛盾,不但前期、中期、晚期之间不连贯,甚至同一时期、同一篇对话也不能抽象出几条原理。对于西方思想史上这样一个大人物,任何归纳性的介绍都是苍白的,很可能是歪曲的。

    需要强调的是,柏拉图所说的美,不但包括物理对象,也包括心理对象和社会对象,美不仅包括对于视听产生快感的事物,而且包括引起倾慕、激起快乐、欣赏和享乐和一切事物。这种美的观念与一种广泛意义上的“好”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对话《会饮》是讨论美的,但其副题却是“论好”。同时,柏拉图是真、善、美三位一体的创造者,它们都是最高的人类价值。

一  美不是什么

    美学思想到了柏拉图,开始了它的自觉。这个自觉有三层意思。

    首先,有关美的观点不再是个别的、零散的“意见”,而是与美学家的世界的图景、与他的整个理论相互关联的。无疑的,极为深邃的形而上学和逻辑问题的研究,占据着柏拉图对话的大部分篇章,他的思想是理念主义、唯灵主义、道德主义的,只有联系到他的形而上学、伦理学、政治学、灵魂论才能了解他的美学。说明这一点,并不是要把柏拉图的美学疏理成一个体系,事实上,柏拉图的形而上学思想本身就是变化的、分阶段的。而且,独立于他的形而上学之外,他也有许多与美学问题相关的思考,虽然它们大都以隐喻、暗示的形式出现。

    其次,美学是理智探讨的对象,而不是一般的感觉和意见。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五卷中抱怨有些人喜欢美的声调、美的色彩、美的形状以及一切由此而组成的艺术作品,但是他们的思想不能认识并喜爱“美本身”,他们不相信有永远不变的美本身或美的理念,而只是相信许多美的东西。处处都有美,人人都爱美,所以很多人都可以凭感觉发些美的议论,但美的哲学探讨的对象,却不是美的东西,而是“美本身”。

    第三,基于上述考虑,柏拉图第一次开始给下定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下定义需要一个论证系统,可以把美从众多现象中抽离出来;下定义意味着美不再是修饰具体事物的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词。只有在积累了许多对美的现象的观察后,才可能从中发现一以贯之的美,并对之给出本质性的规定。

    《大希庇阿斯篇》是柏拉图唯一的一篇专门讨论美的对话。希庇阿斯是智者派的一员,以教辩论为业,对自己的声名和文章很自负,说不久就要公开朗诵他的作品,苏格拉底向他指出,要判别文章的美丑,首先要知道美是什么。对话的过程就是希庇阿斯说出一种美的定义,苏格拉底就指出这个定义的内在矛盾。对话采用严格的辩证法,第一步是察看从提出来的假设得出什么推论,如果这些结论与已知的事实相一致从而就此得到证实,那么这个假设到此为止应该被认为是正确的;如果它们之中有一些证明与事实不符,那就必须修改或不予考虑,也就不能按照现状维持下去。

    第一个定义:美就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这个答案之幼稚,苏格拉底只需开玩笑地说,一匹母马或是一只汤罐也可以是美的,如果以为母马和汤罐不如人美,那么与女神的美相比,美女的美就显得丑了。所以小姐的美是相对的,可以看作美,也可以看作丑,全看他和什么东西比较。

    第二个定义:黄金是使事物成其为美的。

    苏格拉底反问,雕刻家菲狄阿斯为什么不用黄金而是用石头雕刻雅典娜的身体、用象牙去雕雅典娜的面目呢?

    第三个定义:恰当的就是美的。

    这同样经不起反驳,比如对于蔬菜和汤罐来说,木制汤匙比金制汤匙更恰当,所以木汤匙是美的,但这与希庇阿斯所说的黄金使事物成为美的观点又是矛盾的。更重要的是,苏格拉底问“恰当”是在实际上还是在外表上使事物美呢?因为实际与外表并不一定是相关相应的,如果是相关相应的,人们对美也就没有分歧和争论了。而且,恰当只是一个原因,不可能同时产生实际美和外表美两个结果。

    智者当然不是苏格拉底的对手,但苏格拉底承认定义美的困难,当希庇阿斯无以应对后,他并没有就此止住,而是继续刚才的对话,自问自答。

    第一个设问:美就是有用的。

    但有用就是发生效果,效果有好有坏,产生坏的有用当然就不美。

    第二个设问:美就是有益的,用于善的方面,产生好效果的。

    这是对上一个设问的修正,只是如此一来,美就成为善的原因,原因不同于结果,美与善也就不是一回事。

    第三个设问:美就是视觉和听觉产生的快感。

    但有两个疑问,一是有些美,比如习俗制度的美就涌由视听所察觉;二是如果美学是感觉的愉快性,那么视听以外的愉快如食色快感算不算美?如果美是视听所生的快感,那么美就属于两种快感的统一而不属于任何一种快感,使视听快感成其为美的就不是这两种快感本身,而是它们所公有的并且每种也都单独具有的某个共同性质,快感之上还得找个形容词才行。

    所以无论是希庇阿斯的定义还是苏格拉底本人的设问,“美是什么”的问题还是没有着落,这再一次证明了苏格拉底的老话:我们对我们应该了解的重要的东西以及我们自以为非常了解的东西全然无知。苏格拉底只能说:“美是难的”。

    难之为难在于,可以把一个非凡勇敢的行为叫做“美”的行为,也可以把一个漂亮的小姐叫做的美的,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用同一个词“美”暗指这两种情况有某种共同的形式或者特征。那么“美”、“美本身”、“恰恰美好”是什么呢?当我们使用“美”这个词时,确切而严格地被命名的东西是什么呢?希庇阿斯的错误,在于他把一个词的意义和该词的实例混同了,用一个具体的实物取代了一个抽象的东西。而“苏格拉底”要问的是“美本身”,它加到任何一件事物上面,就使那件事物成其为美。

    这篇对话所反驳的几种定义在前柏拉图美学中都使用过,主要是两种。第一种“美是恰当”属于苏格拉底,柏拉图的异议有两点,一是作为达到善的目的和手段的恰当的东西本身无需是善的,而美总是善的;二是在美的形体、色彩、形状和声音中,有些是因其恰当而成为美的,但也有一些是因其本身而成为美的,苏格拉底没有把那些美在于自身的东西与那些美在于其恰当的东西区分开来。第二种美在于听快感属于智者派,这一观点除在上述那些内在矛盾外,柏拉图认为美不限于感觉对象,而是一种内在于美的事物中的属性,并非我们所喜爱的一切东西都是美的。

    这样,通过排除美不是什么,柏拉图暗示了回答美是什么的方向:如果美不是有形的事物,不是恰当,不是引起快感的东西,那么美就是某种就其内容来说更为广泛的东西,据他后来说,这就是某种本质、理念。美学因此属于本体论的课题。

二  美是什么

    在其成熟期的对话《斐多篇》、《会饮篇》和《理想国》中,柏拉图根据唯灵论和理念论哲学,认为不但形体存在,灵魂也存在;不仅有感觉对象,还有永恒理念;不但有美的事物,还有“美本身”。对他来说,灵魂比形体更美,理念比灵魂又更美。只是由于美,美的事物才是美的。仿佛是对《大希庇阿斯篇》的总结,《斐多篇》说:如果有人给我讲色彩、形状及诸如此类的事是美的原因,我根本不予理睬,那只是混淆视听。我坚持这一点,无物使一个事物变成美,除非以某种方式分有美或共享那个美。美的精神化和理念化是柏拉图美学的基本特征。

    按照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的说法,柏拉图青年时期非常熟识赫拉克利特学派的克拉底鲁斯,显然,赫拉克利特的学说,即我们的官能揭示给我们的世界,是一幅永不停滞和有无法计算的多样性和变化性的图景,是柏拉图从未忘记的,他从此得出结论:既然存在着真正的科学,那么科学所论及的世界必须是与这个不断“流变”的感觉现象不同的东西。

    《会饮篇》被认为是柏拉图作为一个戏剧艺术家所有成就中最富有才华的作品。在这篇意蕴极为丰富的对话中,柏拉图详尽地论到了所谓“美本身”。这是一个不断上升的七个层次:

个别形体的美;
多个形体的美;
一切美的形体;
美的心灵;
制度和习俗之类的美;
学问知识美,即真的美;
美本身。

    柏拉图用辉煌灿烂的词句描绘面临美本身的境界:这时他凭临美的汪洋大海,凝神观照,心中起无限欢喜,于是孕育无数量的优美崇高的道理,得到丰富的哲学收获。如此精力弥满之后,他终于一旦豁然贯通唯一的涵盖一切的学问,以美为对象的学问。

    “美本身”就是“美的理念”。《理想国》中说过,我们经常用一个理念来统摄杂多的同名的个别事物,每一类杂多的个别事物都各有一个理念。在柏拉图前期的哲学中,“理念”是精神性实体,是唯一真实的存在,是万物的本源;具体事物则是第二性的,是由理念派生的,是理念的影像或摹本。所以,现实世界中出现的许多美的事物后来都消失了,我们曾经高度赞扬的任何一种具体的美,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不符合永久美的标准,各种各样的形体、装饰、规则、习惯和科学,无论它们如何美妙、有用和恰当,都是有限的和暂时的,但美的理念不是具体事物,它永恒地存在,以形式的整一永与自身同一。所以它不生不灭不增不衰。在柏拉图看来,理念与特殊事物之间的差别,始终是不变的整一与多变的杂多之间的差别。其次,美的理念不是一部分美一部分丑,不是此时美彼时丑,此地美彼地丑,不是对一个人美对另一个人丑,它是绝对的、独一无二的、只对自身而存在的,而一切具体的美的事物都是它的“分有”,尽管柏拉图在《斐多篇》中承认“用什么方法分有,我现在还不能作出明确的阐述”。

    柏拉图美的理念是对此前美的观念的革命。他更大地扩展了希腊人本已宽广的美的范围,包括了超出经验范围的抽象对象;他提出了新的评价标准,抬高理念美而贬低现实美,现实事物的美的标准取决于它们对美的理念的接近程度。在《理想国》中,他认为一个如果只承认美的东西而不承认有美本身。这个人就是在做梦,清醒的人不但能认识“美本身”,而且能够区别“美本身”和分有“美本身”的事物的美。知识和智慧要求人从感觉世界中解脱出来,不再生活在被感知物的水平上,而是达到诸理念。美的理念是精神性的,是思想的对象,不是看的对象,认识美不能凭感觉,甚至也不能凭理智。在《斐德诺篇》和《会宴篇》中,柏拉图认为只有少数哲学家,即那些没有习染尘世罪恶而忘掉伟大景象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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