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 作者:潘绥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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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 作者:潘绥铭-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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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阍贐镇的一个工厂里当上了女保安。
  她是怎么进入“性产业” 的,她不肯说,但是并不隐瞒自己在B镇的那几个大歌舞厅里都干过。她是怎么想起要当妈咪的,她也不肯说。但是别的小姐都传说:
  她有一个“老相好” ,是B镇一个合资厂里的日本经理。就是那个日本人出钱,帮她成为妈咪的。直到现在,那个日本人还经常给她带其他日本客人来。
  怎么拉起队伍的,她倒是津津乐道。
  她首先认识的是阿li(云南人)。那时阿li因为吃白粉(吸毒)被抓起来了。
  她原来的“鸡头”不要她了,没人去保,所以一直呆了一个多月。mei姐知道以后,花了4000元钱把阿li保了出来。 因此直到现在,阿li一直是mei姐的心腹,形影相随。
  通过阿li, mei姐又认识了阿ping、×yang和肥妹。她们跟阿li一样,都是那个“鸡头”的人。那个“鸡头”是个40多岁的湖南另农民。一开始的时候,他从湖南老家带了5个妹子来三角洲当小姐, 但是妹子们很快就跳槽跑光了。  他就专门“捡垃圾”,收留别人不要的小姐和无处可去的妹子,组织她们卖淫。可是他为人太差,不但收去小姐们一半的收入,而且老是想像奴隶主那样限制小姐们的人身自由。他以小姐们的爸爸自居,可是实际上经常强迫所有的小姐一起跟他上床。
  终于, 那个鸡头因为赌博时跟别人打架被抓了起来,于是mei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阿ping她们3个拉了过来,外加上一个刚来的湖南妹子。mei姐让人给那鸡头捎话:如果他不放这些小姐,她们就一起告他拐卖妇女,尤其是那个新来的湖南妹子, 还不到16岁,叫他一辈子也出不来。果然,那鸡头认栽了,从此在B镇销声匿迹。
  mei姐马上带着她的队伍进入×le歌舞厅。那是1996年9月的事情,到笔者去考察时已经垄断了长达5个月之久。  ×le歌舞厅原来的妈咪和她的3位小姐也归顺到mei姐的麾下,可是都没有干长,先后走了,只有阿园一直留住了。
  在5个月里,mei姐先后收容过17位小姐,最多的时候,她同时拥有10个小姐。
  但是她的基干队伍一直是阿li、阿ping、×yang、肥妹、阿ying和小妹(那个湖南妹子) 这几个人。她们各有各的难处,mei姐对她们也各有各的恩惠,所以才能团结得如此持久。
  阿li、 阿ping和×yang都是吃白粉的,mei姐先后花钱送她们去戒毒,出来后也严加管教。 阿li的毒瘾最重。她自己说:花钱去戒毒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有mei姐天天管着,自己才能坚持到现在,要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yang也说,有一次阿li的毒瘾犯了, mei姐抱着她抱了整整两天。不过,她们也先后说过,毒瘾实际上是戒不了啦,只是碍着mei姐的恩惠,不多吃、不让mei姐知道而已。可是mei姐的决心似乎一直很坚定, 所以她一直不许她们出去另外住。她自己与阿li住在一间屋子里,而阿Ping和×yang就在隔壁。
  mei姐个子较高, 容貌姣好。除了阿ying,她在她的小姐里也是最出众的。小姐们经常拿这一点逗她,而且可能恰恰因此而更加服她。她每月要寄2000元左右给自己的姐姐,因为她出走以后,委托全家人一起大闹一场,终于把她的儿子从丈夫手中要了出来,寄养在姐姐家。可是她并没有回去离婚,不是不想离,而是不想再回老家,哪怕一天也不想。
  她的打算很明确: 儿子已经9岁(虚岁)了,在上一年级。再等两年,就把他接到B镇来,继续上学。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样,不管是不是梦想,mei姐总是非常认真、 非常细致地设计儿子的未来。阿ying说,mei姐一下子就看上了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出来以前是小学老师,mei姐想让她以后教自己的儿子。
  还有一次, mei姐突然跟肥妹发脾气,嫌她光着上身就出了房间门,而对面住着男厨师和男保安。她骂肥妹:我儿子可不能看见你这样!别的小姐因此逗她:儿子来了,我们就只好散伙了。她也并不否认。可是实际上她自己也知道不干是不可能的,所以居然跟笔者这样一个并不熟悉的客人谈论起,儿子来了该让他住在哪里,他看见这么多小姐怎么办等等。
  作为妈咪, mei姐的收入也是主要来自小姐上缴的“台费”:坐台每晚20元,出台一次50元,包夜一次80元。这样,mei姐的每月收入就可以匡算如下:
  (一)每周收取的台费(从小姐那里得到的提成):  星期日到星期四:
  平均每天1-2个小姐坐台×20元/人×5天=100-200元;平均每天1-2个小姐出台(或者包夜)×50-80元/人×5天=250-800元。
  星期五和星期六:
  平均每天3-5个小姐坐台×20元/人×2天=120-200元;平均每天1-3个小姐出台(或者包夜)×50-80元/人×2天=100-480元。
  每周小计:570-1680元;每月小计:2280-6720元。
  (二)自己赚到的小费:
  平均每月坐台2-5次×100-200元/次=200-1000元;平均每月出台(包夜)1-3次×500-800元/次=500-2400元;每月小计:700-3400元。
  (三)工资:
  卡拉OK老板给的固定工资:600元。
  每月总计收入:3580-10720元。
  mei姐的每月支出匡算如下:
  每月交给卡拉OK老板700元房租(与阿li等3人合住,但是不要她们的钱);自己花掉饭费600元左右;各种化妆费用500元左右;买衣物500元左右;零星费用200元左右;总计每月消费2500元左有。
  所以她每月可以净剩余1000-8000元。
  在笔者考察当时, mei姐的生意正是最不景气的时候,  所以上个月她只剩余1100元。她自己在每个月的10日左右计算一下自己的收支情况,为的是纪念自己于1995年3月10日离家出走。所以,这里的上个月,是指1996年12月10日到1997年1月10日之间。
  mei姐的日常生活很简单。 平时白天没事,就上街乱转,我朋友,拉关系,做头发,一般总是带着阿li。总的来说,她给人的印象很像是一个良家少妇,和蔼亲切。当然,小姐们说,她对付那些“烂仔”的时候,哟,好凶啊!可惜笔者无缘目睹。
  跟mei姐聊天, 出奇地顺利,而且能够谈得比较深入。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她说了这样一些话(大意):
  我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因为我早就不伤心了。就连思念儿子的时候也不伤心,反正很快就会把他接来。我姐姐家里很穷,所以我寄去的钱,实际上也是在帮助姐姐。将来也许把姐姐一家也接来,因为姐夫特别善良,在家乡老被人欺负,到这里可以当厨师。父母老了,以后多寄去一些钱也就是了。
  我自己不可能再嫁人了,因为当地男人没好的,又不愿意在家乡找。至于我当小姐和妈咪的经历,根本无所谓,只要我有钱,什么男人也得听话。
  那位日本人,他只是很同情我。我们俩是好朋友,没有别的什么,要不然,他能经常来我这里吗?小姐们都跟他出过台,我都不收“台费”。小姐们也都说这个日本人挺好的,特别爱唱日本歌,在床上也唱。大概是想家吧。他还爱学中国话,已经能听懂好多了。跟他在一起的另一个日本人也老来,可是从来不叫小姐出台。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大可能当老板,因为我的钱都寄回家去了,攒不出那么多,租不起房子办歌舞厅。再说竞争也太激烈。就当妈咪吧。
  我喜欢阿li,可是她的毒瘾老也断不了,最让我操心了。别的小姐嘛,都是出来赚钱的,谁也需要别人帮忙。我并不太管她们,反正有的是小姐,总得求我。
  我当然也出台。不过首先要看时间,我不能把小姐们扔下不管。价钱嘛,不一定的,总要比小姐高,至少1000元吧。不过这是这么说,最少的也有500元的时候,是为了拉关系。至于跟什么人,你就不要问了。做小姐的,如果跟别人说哪个客人的事情,那一定是那个客人对她不好。当然,有的小姐刚来,被联防队抓住,又没有钱,就乱说客人的事,出来以后会挨打的。所以我都得事先教给她们。
  你非要问有什么高兴事,那我告诉你,什么也没有,跟在家里过日子差不多。
  阿li吃白粉,就是因为闲得慌。我跟阿li经常打闹着玩,挺高兴的;可是跟别的小姐就不能太随便了。我们跟厨师和保安也经常打打麻将,都是好朋友。老板没文化,也不喜欢玩,他老婆也防着;所以我们都是跟老板的老婆一起打麻雀(麻将)。别的?想不出什么了。
  你问跟客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那种事情,还有什么?好一点的,有时也会想想,可是他不是老公,想他做什么?你说床上?没什么感觉。你再问,我就不说了。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男人都这样,哈哈……(访谈中断)第五节  小姐与客人一、小姐的概况B镇的男人, 凡是笔者访谈过的,都能说出一些小姐的情况。总结起来,在男人的眼睛里是这样的:
  找发廊小姐,主要是“打炮”。她们“出台”实行“记钟”。一个钟是45分钟,另外15分钟算是小姐的休息时间。“出台费”直接交给发廊老板或者经理,一般的小姐一个钟50元左右,姿色好的100元。
  发廊妹“出台”,她们自己一般要300元小费。生意不好的时候,100元也行。
  有的时候,也会遇到50元的,都是自己条件太差的小姐。
  如果是本地的客人,一般都不会给得太少。一方面是因为不在乎那么一点钱;另一方面是因为发廊的老板都是本地人,客人太吝啬了,老板会说出去,让客人抬不起头。当地男人非常在乎这一点。如果是外地客人或者海外来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太少给。所以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不大。
  歌舞厅里的小姐,姿色一般要好一些,而且一般都是包夜。所谓包夜也并不一定是一整夜,如果打炮超过两个钟,也算是包夜。歌舞厅小姐的包夜钱,没有一定之规,讨价还价的余地很大。小姐开价至少是800元,客人一般可以还价到500元。
  对于海外来人,小姐一般都开价1000元,至少也能赚到600元。
  发廊妹虽然也去歌舞厅,但是当地的男人都能看出来,不会要她们。妈咪也不会把她们介绍给当地客人。她们主要是骗生客和海外来人。有一次,香港客人因此跟妈咪吵起来了,因为据说在香港,发廊妹是不准进歌舞厅的。
  价钱最高的是按摩小姐。正规的按摩是两个钟,小费200元。如果要小姐出台,打炮也至少要500元。 包夜则没有1000元不行。不过,去找按摩小姐的客人一般都觉得值,因为那些小姐显然比歌舞厅小姐又高出一个档次,不仅更漂亮一些,而且由于受过按摩训练, 伺候客人也更周到一些。旁证是:肥妹小姐曾经在B镇当过按摩小姐,可是很快就被老板赶出来了。因为她做生意时太粗糙,被客人告了。
  发廊小姐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她们一般都是在镇区的边缘地带租一间私人房,往往宁可远一些也要便宜些。干的时间长的,往往是三四个小姐合租一间屋子。她们每天下午两点起来冲凉,3点左右开始化妆,4点左右就到发廊去了。她们自己不吃晚饭,等着吃客人的。有的小姐甚至一整天都不吃饭,专门等着客人请。如果没有客人,就在街头买些小吃,凑合一下了事。所以她们都特别馋,哪怕是打炮,事先也要赖着客人请吃饭。所以当地男人都说,做小姐的女人都格外好吃懒做。
  完事后,她们都再回发廊等下一个客人。如果遇到包夜,往往一直赖到早上天亮,因为客人住的地方,一般都比她们租的房子要好得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很明确的而又不断加大的赚钱目标,至少要在此地赚到多少多少钱才走。
  当地男人和别处的一样,也普遍夸大发廊妹的收入。一般人都相信,她们每年可以赚到20多万元。小姐们的主要消费是打麻将、吃白粉、赌博。她们用来买衣物和化妆品的钱并不多,因为在发廊妹这个低层次上,客人要的往往只是打炮,才不注意她们的梳妆打扮呢。
  歌舞厅的小姐要讲究一些,按摩小姐则是最讲究的。她们由于首先要通过“三陪”来拉客,所以必须在梳妆打扮上多花一些钱。她们也不能指望客人请吃饭,因为客人往往是酒足饭饱以后才去歌舞厅,因此她们的饭钱要自己付。她们一般也不能住在破七烂八的地方,因为这会影响自己的整体素质,结果房钱也比发廊小姐要付得多。 B镇的男人都很清楚这些,所以他们都觉得,歌舞厅小姐和按摩小姐的成本高,收费当然也应该高。
  笔者在B镇期间,也访谈了卫生工作者。他们反映:
  许多小姐们都来医院做阴道冲洗或者放药,是为了预防性病。她们往往是歌舞厅小姐或者按摩小姐,因为看起来和谈起来,她们的素质一般都比较高。她们一般是包夜之后,早上来冲洗,尤其是星期一早上最多。她们经常抱怨:现在钱不好挣,男人吃了药,一晚上三四次,特别有劲。我们累得厉害。
  来医院的小姐,都已经具有预防性病的意识和知识。避孕套一般是她们自己去买。但是也有的小姐会责问客人:你来玩,为什么自己不带避孕套?
  这些小姐来医院的时候,都报自己是22-23岁,但是实际上许多人只有18-19岁,也有16岁就来打胎的。可是她们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已婚而且生育过的人,妇科检查可以确认。这是为什么,医务人员说不清。笔者推测,可能是因为在许多农村地区,早婚早育已经相当普遍,而许多小姐就是来自这样的地区。
  二、对小姐的残害一般公众对于小姐们的误解,不仅仅在于夸大她们的收入,还在于几乎根本不了解她们所冒的风险,以为小姐们纯粹是干拿钱,一点也不用付出。
  这是按照夫妻性生活来想象嫖娼卖淫了,把嫖客想象得太好了。再深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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