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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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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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屏山制止道:“话不能这么说。两口人过日子,没有舌头碰不到牙的。张金标你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打妻子;水丽花以后也注意点儿,不要动辄骂人。”
  成铁冷早就听得不耐烦,严肃地对柳屏山说:
  “人都来齐了,我们是不是研究正经事?”
  看着成铁冷严厉的目光,水丽花没有再说什么。她怕他将秦淮河的事当众揭露出来,站在那里想了想说:
  “你们开会。柳厂长,有时间我还要找你。”
  说着,扭腰晃臀走出厂长室。
  柳屏山说:
  “现在开会。经过半年多试产,我们生产的矿车超过了一千辆,我们的矿车,经过破坏性实验,已经达到进口车的水平。现在只有少数矿山使用我们的矿车,致使大量矿车积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扩大销路,让全国的煤矿、铜矿都认识我们的矿车,使用上我们的矿车。为此,我们必须加强销售处的力量。”
  柳屏山略做停顿,环视一下在座的人,接着说道:
  “余一集处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销售处必须加强力量。我决定调张金标任销售处副处长,协助余一集工作。另外,调动财务处张秀生、材料处的王志富到销售处做销售员。大家分头到华北、东北各大矿去,推销矿车。”




第二十三章玫瑰(5)



  柳屏山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张金标离开庶务处,庶务处由乔成章负责。”




第二十四章宝珠(1)



  由于加强了销售处的力量,矿车厂在全国的销路打开了,南北各省的煤矿、铜矿纷纷与矿车厂订货,矿车供不应求。外地来采购矿车的人员往来不断。
  蒸蒸日上的矿车厂,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销路好了,生产却跟不上去了。
  主要是车工间加工的车轮,远远满足不了其它车间的需要,影响了全厂生产。为此,柳屏山眉头拧了个大疙瘩。他在考虑解决的办法:一个是进口车床。这样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的资金,而且还要建设厂房,还要培训车工,需要长远计划,不是短期能解决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带料加工,请上海江南造船厂干,那样,车轮的质量绝对有保障,但是,加工费加上运输费,成本太高。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又没有解决的办法,他的办公室里,每天都坐满拿着合同摧货的人。那天早上刚上班,门外闯进一个满脸横肉,大脸大眼大嘴叉的黑胖子,进门就嚷着要矿车,柳屏山看着那人面熟,但却认不出是谁,那人对着他大叫:
  “怎么,不认识了?”
  柳屏山瞪眼看着对方,却叫不出名来,他微笑着,略显尴尬。
  来人裂着大嘴不满地说:
  “真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哈哈!”
  从那张无与伦比的大嘴,柳屏山联想到一个人大口吃烧鸡的形象,从而认了出来,此人原来是天成煤矿的徐矿长。
  徐矿长声音洪亮:
  “你柳厂长而今成了气候,多亏了我姓徐的,哈哈哈哈!”
  柳屏山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一脸茫然。
  徐矿长问道:
  “你还记得当年在天成矿,我对你说的话吗?”
  “怎么不记得?”
  柳屏山想起徐矿长当时在他的矿长办公室说的那些话:
  你们想自己生产轱轳马?哈哈哈哈!
  柳屏山当时问他:你笑什么?
  徐矿长扬着脖子,对着酒瓶喝酒,大声嚷着:
  你们想造轱辘马,简直是异想天开!
  柳屏山平静地说:
  “一年之前,徐矿长不相信我们能够造出矿车来。”
  徐矿长用劲摇晃着硕大的脑袋:
  “不对,不对!我压根就相信你们能够造出轱辘马来。”
  柳屏山不解地看着徐矿长,徐矿长大言不惭地说:
  “我当时用的是激将法,你想一想,如果没有我的那番话,你能有今天的矿车厂吗?哈哈哈哈!”
  柳屏山哭笑不得,只好报以一笑:
  “哈哈哈哈!”
  徐矿长话锋一转:“我记得跟你在一起,还有一个年轻人。”
  “那是我们的总工程师成铁冷先生。”
  “你把成先生请来。我请二位吃酒!”
  柳屏山诚恳地说:“来到这里,理应由我请客。”
  柳屏山着人请过成铁冷来,与徐矿长见了,谈了一些生产的事,看看将近正午,柳屏山请成铁冷作陪,到竹林酒家请徐矿长吃酒。
  三个人走到酒店门口,将要进门,只见一个衣服鲜艳夺目的年轻的女人,两手端着一个盖碗,一双眼睛盯着柳屏山,甜甜地和他招呼:
  “柳厂长来吃酒?”
  柳屏山客气地回答:“啊,陪朋友吃酒。”
  年轻女人深情地说:“您要注意身体,少吃一点酒,多吃一点菜。”
  柳屏山随意点点头,走进酒楼。过卖让到雅间,柳屏山笑着请徐矿长落座,徐矿长看着柳屏山的眼睛对他笑。柳屏山见他笑得很怪,就收了笑容,叫过过卖来点菜。
  柳屏山叫了八个有特色的菜,要了两瓶上好的白酒。过卖走了,徐矿长忽然问柳屏山道:
  “怎么不叫你那相好的过来一起吃酒?”
  柳屏山理解相好的就是好朋友,他指着成铁冷说:
  “这不是吗?”
  徐矿长笑得更放肆了:“我说的不是他。”
  柳屏山不解地反问:“不是他还有哪一个?”
  徐矿长哈哈大笑:“你老弟以为我是个傻瓜吗?时才在门口的那个年轻女子不是你相好的,又是什么?”
  柳屏山红了脸说:“你老哥胡说什么呀?!”
  徐矿长自信地说:“你还别不好意思,这事瞒不过我的眼睛。”
  柳屏山嗔怪地说:“你这回真的错翻了眼皮!”
  徐矿长说:“不会有错,不会有错,从那女子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柳屏山不再言语,徐矿长见他真的动气了,自我解嘲地说“好了,不说这话——你这里有没有烧鸡?”
  “有香酥鸡,您尝尝这里的香酥鸡,保你爱吃。”
  酒菜相继上来,徐矿长看见上来香酥鸡,赶快放下筷子,伸手抓起一个鸡腿,一边大嚼,一边大叫:
  “这鸡的味道比天成的烧鸡好多了,走时我可要带上两只!”
  柳屏山说:“徐矿长回天成时,我叫人送两只鸡给您。”
  徐矿长大声说道:“这才是好朋友呢!”
  徐矿长显得很高兴,他尽情饮酒,谈笑风声,无拘无束。柳屏山安详地听着,坦诚地笑着,不住地给徐矿长斟酒。成铁冷则显得满腹心事的样子。有时端着酒杯出神,有时举着筷子,忘了夹菜。
  徐矿长吞下一个鸡腿,伸手去抓另一个,他眼睛看着成铁冷,右手准确地将鸡腿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




第二十四章宝珠(2)



  “你倒是吃啊,有鸡有肉不吃是傻子!”
  成铁冷夹了一块青菜,对徐矿长笑笑。
  徐矿长说:“你们一个厂长,一个总工程师,真的不得了啊!”
  徐矿长红着脸说:“当时我真,我真没看出来,你们能制成轱辘马。我还说,你们简直是异想天开。”说着一挥手:“不说那些了,你们确实不得了,西洋人能制造,东洋人能制造,你们也能制造,给咱们中国人争了一口志气。”
  徐矿长说得高兴,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嚷道:
  “来,为了庆祝你们的成功,干上一杯!”
  徐矿长站起来,为柳屏山满上一杯酒,又给成铁冷满上一杯酒,柳屏山忙给他的酒杯里也斟满酒。徐矿长举杯站起,柳屏山和成铁冷也同时起身,徐矿长含笑说道:
  “今天本来应该我请客,既然柳厂长反客为主,我就借花献佛,请二位饮了这杯酒,我还有事相求。”
  徐矿长和两位碰了杯,三人坐下,徐矿长刚要开口,忽然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原来是张金标。张金标兴冲冲地对柳屏山说:“厂长,我回来了!”
  柳屏山说:“回来了好,快坐下吃酒。”
  张金标落座前,礼貌地对客人点一点头,当他的目光和徐矿长相遇,突然像触了电一样,脸色唰地变了,有那么一刹,慌乱中回头要跑,旋即便不动了,他有如一个木头人,定在那里。
  徐矿长眼睛像一把锐利的尖刀,刺向张金标,大声喝问:
  “那可是张四吗?”
  张金标萎头耷脑地说:“是……是我。”
  徐矿长问道:“张四,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金标像得了瘟病的公猪,哼哼唧地说:
  “我……我,我随便看看。”
  因为徐矿长平时说话声音就大,所以柳屏山也没有在意,随便问道:
  “你们认识?”
  张金标点头说:“认识,认识。”汗水已经顺着脖子流淌下来。
  徐矿长鼻子哼了一声说:
  “岂止认识!?”
  柳屏山已经听出徐矿长的话外之音,他有意为张金标解围,指着旁边的椅子说:
  “认识更好,金标你坐下一起吃酒。”
  张金标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成铁冷拉他坐下。这让张金标太为难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偷看徐矿长一眼,脸上、脖子上的汗水更多了。这时,张金标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赶到竹林酒家来丢人现眼,我要是不来,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个徐矿长,都是因为嘴馋惹的祸。张金标从东三省定货回来,没有回家,就直接奔柳屏山的办公室,要汇报自己这次出差的成绩和收集到的信息(包括用户对产品的反映和对产品需求的要求),到了办公室,看见没人,知道有客人,这正好遂了他的心思:一边吃喝,一边夸夸其谈,大讲特讲,还想顺便讲一讲东三省的见闻,这样想着,就径直来到竹林酒家,做梦也没想到会遇到徐矿长,张四晓得徐矿长的厉害,是个绝对不讲情面的人。他暗暗祷告苍天:徐黑脸可千万别提起那件令人难堪的往事。张金标看到徐矿长一手抓过香酥鸡来,他希望他赶快用鸡堵上嘴。
  徐矿长两手撕着香酥鸡,甩动腮帮子大嚼,吞下一大口鸡肉便及时地将一杯白酒灌下肚去。还不时对张金标投过蔑视的目光,张金标见了,心里忐忑不安:像坐在滚热的平锅上,不断地晃动屁股,不住地擦汗,一双怪模怪样的小眼睛一遍又一遍地从徐矿长的黑脸上溜来溜去。怕他一时兴起,当面揭露自己的丑行,以买好柳屏山。柳屏山看到张金标那样狼狈,以为张金标欠徐矿长银圆,心想这个徐矿长也真是太不讲情面,不就是银圆吗,欠债还钱嘛,何必破坏吃酒时的好心情?就对他说:“金标,怎么不动筷呀?”张金标强做笑脸:“我吃,我吃。”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玉兰片,放进嘴里嚼着,玉兰片在嘴里打滚,送到嗓子眼却咽不下去。他提心吊胆,生怕徐矿长将往事给他抖落出来。徐矿长只顾吃鸡,成铁冷一直和柳屏山说生产的事。徐矿长一个人吃完一只鸡,端起酒杯,看看张金标,张嘴要说什么,张金标吓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徐矿长张着大嘴,拿了一根竹牙签剔牙,又使劲吐着牙垢。后来就嚷着要茶水。跑堂的过来,续上茶水,徐矿长眼睛瞅着桌上的鸡骨头,一直没有说张四的事。张金标正对着徐矿长坐着,频频投去感谢的目光。心下想到:多亏我没走,不然的话,这个黑脸矿长一定会对厂长说出自己从前做的混账事,那可就坏了。
  徐矿长扔掉牙签,看着张金标大声说:
  “张四,我和你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
  张金标的心一下子凉了,慌乱地回答:
  “是,是有,有……”
  听了两个人的对话,看到张金标的惶恐的样子,柳屏山想,饭后我要问问张金标到底欠了徐矿长多少银圆,如果数目较大,厂子可以帮他解决。然而,他哪里晓得,张金标和徐矿长的那笔“账”,远远比银子严重得多。
  原来,张金标于三年前,在徐矿长开的煤矿里做过工。张四刚刚从临沂老家出来,有的是力气,本想冒险闯关东,后来流落到天成县。被招工进了天成矿。张四年轻力壮,能张罗,徐矿长对他很器重,叫他做掘进班的班长。井下的工作很苦。张四在斜井里干活,每天弯着腰,像狗一样在黑洞里钻来钻去。他是班长,虽然也干一点活,却管着那些挖煤的和背煤的。背煤的最苦,一百多斤煤炭,用麻袋装了,实实地压在背上,将人压弯了腰,四爪着地,往外爬。有的人突然停下,吐口血,就永远起不来了。然后再由别人像捩死狗一样将倒下的捩出巷道,扔在荒山上,喂真正的野狗。




第二十四章宝珠(3)



  有那么一天,张四在井下,用短把洋镐挖煤,挖着挖着,只见前面有了微弱的亮光,张四觉得是件怪事,起初还以为将煤层挖透了,见了阳光了。细看并没有透过去,是一块石头,一块发亮的石头,那块石头较比煤炭要重一些,发着幽幽的蓝光。张四觉得这块石头很奇特,很好玩,就带到了井上,主动交给了徐矿长。
  开始,徐矿长对矿井里弄出的那块石头,也不在意,随意扔在办公室的窗台上。过春节时,徐矿长的堂弟回家探家,无意中看见了窗台上的那块黑石头,看了半晌,对徐矿长说:“你这是个好东西。”“什么好东西?”“是制作夜明珠的材料。”徐矿长听了,欢喜地不得了,忙派人到城里来一个老玉匠,讲好了加工费用,花了一百两银子,雕了一个大圆球,原来真的是一颗夜明珠,这颗滚圆的大珠,有两个二碗扣在一起那么大,稳稳地放在雕刻精美的红木座上。白天看来,通体青绿色,犹如一颗碧玉圆球。一到黑夜,奇迹出现:只要关闭室内的电灯,那颗神奇的明珠就会熠熠生辉。奇怪的是,天色越黑,明珠越亮。这个徐矿长偏偏喜欢显摆,吃完烧鸡,喝足了酒,撂下窗帘,闭了电灯,请人观赏他的夜明珠。张四有机会看到过这个宝贝,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赞叹不已。这位徐矿长又喜欢听众人议论明珠的价值,他总是在众人赞美他的夜明珠时,处心积虑地将话题引向它的价值。人们说得越高,他越高兴。这天夜晚,徐矿长请来县城开当铺的汪老爷子和开珠宝店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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