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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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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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王宠惠事件”开始,各地学生纷纷以袭击官员、捣毁党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懑。此后,蔡元培、陈铭枢相继被殴打,浙江省党部被捣毁,中央党部被捣毁,“中国共产党万岁”口号出现,上海学生占领市政府,组织民众法庭,并对一批官员进行审判……全国性的运动形成了。 
  这次运动愈演愈烈,一浪高过一浪,新的焦点、热潮不断地出现。蒋介石的一段心情黯淡的话,可以说明当时的情况:“现在日本压迫我们这样厉害……我们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被请愿学生包围,有的地方党部,也被学生捣毁,党已经根本没有作用了,我们的革命一定要失败。” 
  冬天到来时,又有12,000名外地学生到达南京。他们包围了蒋介石在中山路的官邸,并要求“见蒋介石,其他任何人一概不管用”。这时,“第三次围剿”徒劳无功、已回到南京的蒋介石,终于露面了。 
  天气很冷,蒋介石走到一个阳台上,向学生发表了长篇讲话。他说,学生们对政府的要求是有害的,也是无理的,他们应该回到学校去,而政府,“会在适当的时候对付日本人”。 
   
  6 
   
  沉痛的满洲事变和悲愤的南京学潮,使已经完成最早组织准备的黄埔学生,几近震惊。腾杰所预言的战争,这么快,不过十几天,就变成了事实!满洲那样的军力兵备,居然几近一枪不发就撤退关内!四省沦陷指日可见!接下去,怕不是华北山东?难道举国沦陷不可避免?难道五千年文明就此终结? 
  腾杰的计划,一下子拥有了巨大的现实基础。第三次“聚餐会”因此迅速进行了。在事变的背景下,此次聚餐人数之多,场面之悲壮,再次超乎了腾杰的预料。 
  事变也震醒了许多重视“军令限制”、或以为“军人不应过问政治”的人们。参加聚餐会的人数达到40余人,“黄埔政治领袖”贺衷寒也成为发起者之一。 
  9月20日前后,以腾杰、贺衷寒、曾扩情三人名义,出面设邀第三次聚餐会。结果不到中午,人就陆续地来了,而且一个个脸色沉重,看不到以往的寒暄亲热。 
  会上,腾杰神情肃然,历数了日本的数十年野心,他又历数了南京四年以来,文嬉武废、贪污横行、分崩离析的事实,渐渐动容,眼中泪花点点。 
  会上,曾扩情动情地说:“只可怜我满洲千万百姓!从南往北看,可怜无数山哪!” 
  会上,胡宗南慷慨地说:“除依照腾杰兄意思,和举国青年与民众一同奋发图强之外,我们别无出路!” 
  在无数的人慷慨陈词之后,贺衷寒徐徐起身,开始宣读他的具体组织计划。 
  这一天,根据贺衷寒的意见,该组织定名为“三民主义力行社”。 
   
  第三次聚餐会对建社、组织、纪律、任务等,都进行了一系列粗线条的、然而意义深远的勾勒。首先决定的是人事,力行社由腾杰担任书记,腾杰的未婚妻陈启坤担任助理书记。两人总揽社务。 
  会议决定设立力行社组织的联络处(另一说为筹备处)。处址安排在南京二郎庙一带的一幢属于“康济医院”的二层木屋。木屋二楼的三个房间,用作“集会和办公的处所”,一楼的三个房间,则作为晚间聚会后、不便回家的成员的临时宿舍。 
  会议决定,借助黄埔同学会的公开身份,大力发展成员,以形成一个献身“复兴民族”使命、庞大、严密、正规的组织;即日向北平、西安、福州等地派驻代表,以联络在各地的黄埔校友,在所有可能的党部、政府、军队、警察等机构内,建立秘密的基层组织;并伺机在学校建立基层组织;以秘密对秘密,摧毁一切共产党、汉奸和反对势力的地下组织。 
  除了“组织建设”,还有“精神建设”。会议决定:筹办社刊《司令塔》,以阐明组织宗旨、统一成员的思想和活动。《司令塔》是一个64开本的小册子,每期都只有薄薄的七八页纸,但命令的下达、情报的汇编都收录其中,此后近七年,它一直是组织最重要的绝密刊物。 
  会议决定回避力行社“私自组社、违背军纪”的问题。它宣称:这个组织以蒋介石为领导,但“在民族危机的严重关头,不忍增加校长负担”,因此,暂时对蒋介石保密。 
  至此,声势浩大的蓝衣社运动,拉开了它的序幕。 
   
   
  第五章雪落无声 
   
  1 
   
  力行社刚成立,就迎来两件喜事。一是出身贫寒、黄埔最著名的才子之一、有“能吏”“廉吏”之称的康泽,带着他新创办的《中国日报》加入力行社。尚未成家的他,搬进了二郎庙的那栋木屋,住在楼下的三个房间里,用作力行社联络处的“掩护”。 
  第二件喜事是与《中国日报》同时出现的《救国日报》。 
  史料记载:“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全国救亡组织的出现,正如雨后春笋”。 
  史料记载:这数以百计的聚集在南京的救亡组织,虽然主张草率,行动幼稚,但如“国民救国敢死队”、“自愿决死队”、“青年舍身团”、“跪哭团”等,仅仅名称,就透露着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救亡决心。正如当时的一个报人所评论,“其悲悯壮烈,在千载之下,将余音尚存”。 
  史料记载:从1931年9月底到1932年年初,南京先后发生几起青年以自杀、甚至自焚方式哀求政府抵抗日本的事件。这些事件经《申报》、《大公报》等主要独立报刊的详细报道,震动了全社会。 
  在这样沉悲壮烈的气息中,10月间,《救国日报》出现在南京,因为“极力主张抗日锄奸”,在南京轰动一时。令人不安的是,报纸似乎是在某个“秘密团体”的操纵之下。 
  它引起了力行社联络处的极大关注。于是他们布置便衣,对报馆进行“日夜监控”。两天后密探报告:经常在报馆活动的,是一小群“黄埔留日归国学生”。 
  这个线索更使二郎庙感到事态严重。次日,曾扩情以黄埔同学会的名义,对报馆进行公开调查。但调查的结果,却令腾杰喜出望外:这份报纸的“幕后团体”,是一个叫“留日学生抗日救国会”的组织。其“总干事”则是一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和腾杰一路从东京回到南京的肖赞育。 
  1931年7、8月间,在长江大水的浑浊泽国中,肖赞育被滞留在湖南一月有余。等到洪水退去、他辗转来到南京的时候,与腾杰约定会面的日期早已过去。此时,腾杰已开始行走在南京、镇江之间,居无定所。肖赞育没能找到他。 
  他不肯死心,也独自一人在南京活动了几天,以谦卑的态度拜访了一些“前辈”,但同样一无所获。随着江浙大水的退去,明治大学的开学日期越来越近了,他只得怏怏不乐地购买船票,回到东京。 
  抵达东京不过几天,一路风尘尚未褪尽,满洲事变的消息就通过有线广播、报纸与东京市井的欢呼声,进入了他的视野。往昔平静的明治大学,已容纳不下他的书桌。他迅速约见了两个黄埔四期的四川籍学生,叶维和任觉五。 
  在缺少了贺衷寒、腾杰的东京,肖赞育与这两个人是黄埔的“刘关张”。经过匆促商议,三人决定发动黄埔学生、旅日华侨进行游行示威,抗议满洲事变。当年九月下旬,在一个声嘶力竭的聚餐会后,上百名黄埔学生、留日文人从东京成府一带出发,向二重桥广场进发示威。 
  但日本侦探早就在关注这几个人的活动。示威队伍刚刚出发不久,就被日本警察、宪兵驱散。而且,因为任觉五早就被秘密警察视为“危险分子”,当学生们四散逃离的时候,一群便衣一拥而上,扣押了任觉五。 
  被释放后,因为“经常有警察、宪兵来访问,故已不能再留下来读书”。当年11月上旬,任觉五作为东京黄埔学生中的再一人,从东京回国,住进了南京的四川会馆。随后,他和紧接着回国的肖赞育、叶维等人一起,一面是等待军委会对他们的“工作分配”,另一面,在南京学潮的声势中,以肖赞育为首,他们静悄悄地开始酝酿一个旨在抵抗日本、光复满洲的青年组织。 
  这就是有20余名成员的“留日学生抗日救国会”。与力行社一样,它是一个秘密团体,但它有一个“掩护和运用机关”,那就是《救国日报》。 
  晚年肖赞育曾谈到:自从与力行社“联络处”接上头后,《救国日报》也成为力行社的掩护机关,“很多筹备的人都用该报记者、或编辑名义去从事活动,得到……给予掩护的便利。” 
  又何止“掩护”这么简单?1931年11月底,二郎庙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肖赞育、任觉五、叶维等20余人的“救国会”,并入力行社。力行社组织由此扩张到60余人。 
  康泽和《中国日报》的加入,肖赞育和《救国日报》的加入,给腾杰一帆风顺的感觉。而《中国日报》在创刊当月,就成为在南京“有地位的一份报纸”(《康泽自述》)。几乎同时,一千里外的武昌,在建国路,在叫干国勋的力行社成员的寓所里,力行社武汉小组成立。一千里外的上海,叶维领受“控制学运”的任务,受命潜入法租界。在赵主教路的中国公学,开始经营力行社上海小组。蓝衣社的触角,已经向四处张开了。 
  但腾杰依然忧虑着。因为比较起他们肩负的救国使命,这都微不足道。面对纷乱的时局,腾杰和他的同志们都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而蓝衣社要想壮大得轰轰烈烈,还必须等待历史给予他们机会。 
  更大的忧虑来自黄埔学生的校长,来自蒋介石。成长壮大中的组织早晚要被校长知晓,如果他发现他的学生们违背他的禁令,公然秘密结社,他会不会龙颜大怒,“违令者枪毙”? 
  这年冬天,另一个东京黄埔同学会成员“李一民自东京返国,听说有筹组力行社之事,认为这有违蒋校长不让同学建立小组织的意旨,乃扬言要即向校长报告”。腾杰接到汇报,在当天深夜,紧急拨通在溪口镐丰房的邓文仪床头的电话,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命令这个蒋校长的侍从秘书:“……速将全部详情,报告校长!” 
  几十年后,腾杰回忆起当时情景,还感到“心有余悸”。 
  那个寒冷的夜晚,腾杰和他的未婚妻陈启坤默默守候在二郎庙,彻夜不眠。他们深知,力行社的命运连同他们个人的生命,都只等蒋介石一句话了。 
  2 
   
  这时候的蒋介石,和历史一起,正处在最森严的寒冬。 
  1931年11月7日,也就是苏俄“十月革命”14周年的纪念日,在闽赣大山深处的一个县城集镇——瑞金,几声礼炮响起,几千“赤色群众”拥簇着几百名知识分子、工人农民代表,沿着青石板街道步入一处简陋的礼堂。 
  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了。几天后,大会宣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政府成立。因为国民党政权不愿光复满洲,已沦落为“卖国政府”,从此,瑞金政府是中国惟一的合法政府。 
  中国开始分裂成三个对峙的政权,南京、广州和瑞金了。与此同时,瑞金开始摧枯拉朽。彭德怀部攻陷会昌,随即攻陷赣州。南昌、杭州大震。贺龙部逼近江汉。汉阳、长沙大震。 
  这就是后来毛泽东诗词写到的“直捣湘鄂赣”。 
  零星的几场小雪后,1931年12月,漫天的雪花终于覆盖了大半个中国。南昌的雪下得特别早特别大。凄厉寒风中,每天都可以看到败兵伤兵潮水般地溃退进城,满街的小业主、摊贩、学生、饥民、乞丐,灰扑扑的脸都一片呆滞。 
  不仅民间,而且军队。自大水退去后,屯驻在南昌城内外的十万饥兵,已经整整3个月没有领到薪饷了,伙食出现了严重困难。各个营地流言四起,成排成连的士兵,踏上了“开小差”的流亡路。即使是一个已见多了中国的苦难、并对南京政权极有耐心的西方记者,也认为这是“最没有希望”的一个季度,他认为这个国家已濒临绝境,而“全面的社会变革已经成为(中国)惟一的生路……再也经不起内战了,贪污、腐败必须根绝,教育必须改革,对农民的苛捐杂税必须减轻”(《纽约时报》,1932年3月17日)。 
  但这“惟一的生路”谈何容易?12月14日,宁都兵变爆发,一万七千余名官兵宣布易帜。“宁都又红了”的消息,给南昌、南京以致命一击。 
  12月15日,在重申自己是“孙逸仙信徒”、并呼吁“国民党的统一”后,蒋介石黯然宣布下野。随后,他在中山陵下又徘徊了一周。12月23日,他带着一群侍从幕僚,包括其私人秘书邓文仪,回到故乡奉化溪口镇,开始“寄情于山水间”。 
  12月底,一群群趾高气扬的军阀、政客涌入南京。在接二连三无休无止的坐地分赃、妥协平衡、口是心非后,一个注定短命的新政府出现了。“西山派”元老林森任主席,“太子”孙科负责组阁,汪精卫则接管党务。 
  孙科内阁在1932年惨淡的元旦钟声里开张了。但这是一个无人寄予希望的内阁。宁粤分裂,七省大水,满洲沦陷,空前学潮,瑞金独立,宁都哗变……短短半年时间,如此巨创沉疴,它使中华民国奄奄一息。 
   
  雪花无声地覆盖着二郎庙,覆盖着那栋两层、六间的木屋的时候,几百里外的溪口小镇,此时却是晴天。 
  蒋介石漫步在溪口小镇的山野间。在淡淡的冬日阳光下,远处的牛、田野,敬畏地驻足的乡民,以及更远处的南京,都在他的视野之内。 
  此时,在这片熟悉的田土上,心境渐渐平和的蒋介石,是不是意识到了“下野”对他的好处?政治上,有时退一步海阔天空。半个月前,当他迫于压力、宣布“引退”,回到溪口小镇时,他恰恰避开了民众的反对、广州的明枪、南京的暗箭、满洲的风潮。他的这次下野只有短短的47天,自这次短暂下野,以后的10多年时间,不会再有哪个国民党力量能够对他形成挑战了。 
  同时,在宁静的溪口,不时有乡亲,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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