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作家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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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国作家对话-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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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告别革命”的时代界碑,关于“吃饭哲学”的反复强调,关于人为
本体的思想,对于人文精神的呼唤,以及“告别现代,回归古典”的哲
学方式,都令人大开眼界。虽然他对于某些主义的执着,又让人觉得他
有些落后于大陆思想界的感觉。对于某些主义的认识,大家其实已经不
落言诠地有了某种共识,即那不过是某些学者的建构体系而已,是不能
真的为之实验的,实验的结果,必然是一种宗教,一种使整个人类流血
的宗教,一种不得不禁锢灵魂的宗教。而李泽厚先生还在其中不自拔,
这大概是是李先生离开大陆,离开解构背景的孤陋寡闻。

《世纪之梦》中还有一些文学散文,写他异乡沦落的困惑:

且说我这痴呆老人,近年来几乎每日都散步在这异乡远域的寂寞小
溪旁,听流水潺潺,望山色苍苍,不时回忆起五六十年代的各种情景,
遥远的恍若隔世。。。我沿溪行,忘路之远近。

——《坚持与发展》

笔者与李先生有缘结识,是在大约十年前,当时,我编了一部书,
意欲请先生作序,冒昧去了一信,原并不抱有幻想。不料,一天有人来
电话,跑去一接,对方说:“我是李泽厚。”话筒中平静的声音,让我
真有如雷贯耳之感。他直接就问我是否在《北京晚报》写了《美的历程》
的书评,他说,他看了很珍惜,剪了下来保存。沾了这篇小文章的光,
李先生给了写了一篇极美的序言,令我雀跃不已。

很可惜,因为某个特殊的事件,李先生的文章在开机之前被毁版撤
掉了。从此,也就再也没有见到先生。这篇文章,也就成为了我永远的
怀念。

在这种情怀里,读先生上引文字,让我怎生生受?此生此世,尚能
再见先生否?

略论:古诗与新闻

岁末年初之际,笔者在新华社某部门参加新闻实践活动时,听到某
部门的负责人和资深的记者编辑都不约而同地谈到,我们的新闻报道,
大多抽象枯燥,受众特别是对外报道时的海外受众难于接受。这一观点
与笔者的认识暗合,因此引起了极大的研究兴趣。笔者认为,这一问题,
可以探讨以文学特别是古诗与新闻结合的方式来尝试解决的途径。下面
从理论、“诗体新闻”和“无用之用”的境界,以及写作实践的具体剖
析等几个方面论述。谬误之处,尚请方家指正。

一、略论:两种体裁之间借鉴的意义

文学与新闻似乎是毫无关系的,古典诗词与新闻之间似乎就更是风
马牛不相及,甚至在很多方面是背道而驰的两个学科。譬如新闻的本质


特征,一是要真实,这一点体现在“新闻”的“闻”字上,“闻”者,
耳闻目睹之见闻、之事实也,与文学特别是诗歌的想象、幻想的特质不
同;二是要“新”,虽然真实,但不能是沉年旧账,这就与历史这门学
科划清了界线。当然,新闻与文学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区别。笔者并不
想抹杀二者之间的区别,它们毕竟是不同的两种学科,学科日趋细腻的
划分,是人类文明的一种进步。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文史哲不分,相
当于新闻的功能或说是学科也混迹其中,直到近代才有了明确的畛域。

承认二者之不同,并不等于否认或轻视对于这一命题研究的价值,
事实上,在人类文化史上,往往有这样的现象发生,在某种学科、种类
中似乎难以解决的难题,借助其他的学科、种类方才得到解决。在自然
界中,某个物种发展到一定的阶段而走向衰落时,就需要与其他物种的
杂交;在人类社会里,各国之间、各民族之间的比较、交流、借鉴,都
是提高本国、本民族艺术水准的极好途径;一些天才人物,除了后天的
种种因素之外,往往是血缘相差越远的结合(甚至父母年龄相差越远
的),其概率越高;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往往通过不同体裁之间的借鉴,
求得变革与新生。譬如小说之借鉴散文,特别是借鉴《史记》等史传经
典作品。诗史上有著名的“以文为诗”的争论,这是宋人陈师道等人对
于苏东坡等宋人借鉴散文以革新诗风的批评。这一案也说明了另外一个
问题,那就是这种不同体裁、种类之间的借鉴,往往不能得到当时权威
者的认同,陈师道本人就是“以文为诗”潮流中的一员干将,苏东坡本
人虽然开了“以文为诗”的一代诗风,在理论上却主要是对于传统诗学
的光大。

其实,古诗与新闻之间也并不是从来就毫无关联的。在我国传统文
化几千年的文明史中,新闻这一近代才有的学科尚未从文史哲中分化出
来,相当于新闻的某些职能是由诗文担负的。其中,诗歌由于短小,写
作与传播的速度快,就担负了更多的新闻传播的职能,譬如,现在新闻
中的消息、通讯、专访、特写等,都可以以诗的形式表达;散文则更多
地表现相当于现在所说的报告文学、人物传记等。当然,散文也可以作
为诗歌能够表达的一切新闻体裁的载体,以后的新闻也正是从散文中脱
胎而出。

譬如中国最古老的诗集《诗经》的产生,其中最具权威性的“删诗
说”与“采诗说”都与新闻有着密切的关系。先看“采诗说”:相传我
国古代有采诗的制度,天子为了了解风土人情,考察政治得失,派人到
各地采集歌谣,然后由乐师加工整理,献给天子。如班固在《汉书·食
货志》中说:“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太师,比其音律,以闻
于天子。”这里,使于四方的“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的“行人”,从
新闻传播的角度来看,就是我国最早的记者,他们将各地有代表性的民
歌采集回朝,加以整理,然后,献给“太师”,再上达于天子,这就是
发表了。而天子根据这些“采诗”,“观风俗之盛衰”,并制订相应的
国策。可知这种“新闻诗”的政治作用。

另外一说是“删诗说”,首先出自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古
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礼乐自此可得
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史记》p1936)此说争议甚多,但近年
逐渐得到学术界的肯定。笔者认为《诗经》的产生是两说的统一,即先


有“采诗”,后有“删诗”,这是一个古代文学的学术问题,恕不赘述。
司马迁的这段论述,至少有两点与现在意义上的新闻有关:一是孔子“去
其重,取可施于礼义”,这应当是中国最早的相当于“编辑”的记载,
孔子不仅是中国伟大的思想家,而且是最早、最为伟大的编辑;二是“取
可施于礼义”,“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则指出了
他的编辑原则与社会效果。

诗歌肩负了新闻的功能,就使中国的古典时期的诗歌理论与创造都
特别重视诗歌的社会作用、政治作用,用今天的新闻传播学的用语来说,
就是它的“舆论导向作用”,从接受者的角度来说,也就要重视从这种
拥有新闻功能的诗歌中了解社会、改造社会。譬如孔子庭训其子云:“小
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心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
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认为《诗经》是必修的课程,因为它
可以使你感发志意、观察社会、考见得失,可以使你与别人“群居切磋”,
可以怨刺上政,可以事父事君,还可以认识自然界的花草鸟木(因为《诗
经》出现动植物之名约300 种,其中植物164 种,动物124 种)。这是
这一理论的鼻祖。

所谓“兴、观、群、怨”:“兴”,孔安国释为:“引譬连类”,
误解。此处非“赋比兴”之“兴”,而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
乐”之“兴”。“兴,起也,言修身先当学《诗》。”(何晏《集解》
引包咸注),朱熹注:“感发志意”。

“观”,即“观风俗之盛衰”(郑玄注),“考见得失”(朱熹注)。
孔子之前,季札观乐,曾有详尽之发挥:

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

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

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

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群”,即“群居相切磋”(孔安国注),艺术具有合群的作用,
这一点与新闻的功能也是一致的。

“怨”,即“怨刺上政”(孔安国注),是对“补察时政”的发挥,
白居易的“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
事而作”皆源于此。诗歌“怨刺”功能的别种说法,可以称之为“美刺”。
对于“美刺”的理解可以有两种,一是赞美与揭露,一是以一种“美”
的形式达到“刺”的效果,以便统治者能够接受,所谓“哀而不伤、怨
而不怒”是也。两种解释都与现在的新闻功能无二。

孔子还说:“不学诗,无以言。”因为在春秋战国之际,无论是重
要的外交场合,还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都以诗来表达思想。所以
有“诗言志”之说。而《左传》的另一段资料,就更能说明当时诗歌的
这种作用:

夏,四月(鲁昭公十六年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韩起谥宣
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赋《野


有蔓草》(“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宣子曰:“孺子善哉,

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子惠我思,褰裳涉

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

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

终乎?”子游赋《风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子旗赋

《有女同车》“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子柳赋:《择兮》(“叔

兮伯兮,倡予和汝。”),宣子喜曰:“郑其庶(有希望)乎?二

三君子以君命贶(贶,kuang,赐)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

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

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日靖四方”,表达安定四方

之志。),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

郑国的六卿在郊外为晋国大臣韩起饯行,韩起请大家吟诗。六卿分
别吟诵了“邂逅相遇”,表示幸会;吟诵“彼其之子,邦之彦兮”,表
示对宣子的赞美;吟诵了“子惠我思,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暗示如果晋国不与郑国友好,郑国将与他国结盟,故宣子说:“起在此,
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并且说:“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终乎?”
毫无疑问,这是较早的一次外交活动的生动记载,当时就是一篇新闻报
道。它记载下了诗歌在这种外交场合的重要作用。

唐宋之际,如白居易的《新乐府》诗就是一种诗体新闻;杜甫的诗
歌号称“诗史”,其实,对于后人它是“诗史”,对于时人,它也是一
种诗体新闻。比如《三吏》《三别》就是通讯,其中《石壕吏》写“逾
墙”逃役的老翁与毅然服役的老妪一家的真实遭际,写出了当时的最新
之闻。《北征》《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等更是长篇通讯,以沿途
所见所闻,不仅仅写出了已经发生的新闻,而且,对于当时尚未发生而
又即将发生的安史之乱,作出了种种的暗示。并用“朱门酒肉臭,路有
冻死骨”对于整个时代、社会作出精辟的概括。可以说,是对关乎国家
危亡的重大事件的一篇超前报道。

苏轼遭际的《乌台诗案》,使他成为第一位因写作诗体新闻而发生
文字狱的诗人。当时,因苏轼不满意王安石变法,“见事有不便于民者,
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苏
辄《东坡先生墓志铭》)不敢说,也不敢默视,所以,想到中国有“美
刺”的诗歌传统,“托事以讽”,希望能够对于国家有所裨益。如他的
《山村五绝》,写一个老翁已经七十岁了,却还要亲自上山去采山笋充
饥:“老翁七十自腰镰,惭愧春山笋蕨甜。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
食无盐。”以托讽当时的“盐法峻急”《乌台诗案》);另一首则托讽
“青苗法”,写农民得到“青苗钱”,“立便于城中浮费使却”,“但
学得城中语音而已。”(同上)“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纪晓岚曾批评这一组诗:“语多露骨,不为佳作”,但却是很好的新闻
诗。

“新闻诗”或说是“诗体新闻”这一概念,不知是否已在新闻界提
出过,如果尚未提出或尚未被承认,笔者愿作提出此说的第一人。当然,
还需要进一步全面的论证,但它的存在,笔者认为是毋庸置疑的。只需


想想西方人称《老子》为哲理诗,就可以想明白了,中国古代文史哲不
分,诗歌可以成为哲学的载体,怎么就不能成为新闻的载体呢?

二、略论:学习古典诗词的不同境界

探讨文学的学习对于新闻写作的作用,犹如庄子笔下的大瓠,大而
无用,容易落入空泛,不如落实到文学体裁的一种,给以具体的探讨。
让我们就从古典诗词谈起。在文学的领域里,古典诗词似乎是文学中的
文学,它最典型地体现出文学的抒情性、主体性、想象性等等。如果我
们能够探讨清楚古典诗词对于新闻写作的功用,整个文学与新闻之间的
关系就会得到较好的解决。

有学生曾经问一位著名的自然科学大师:学习数学有什么用?大师
答曰:无用。这确乎是十分高妙的,这些基础课程的学习,即不能使你
发财,也不能使你一举成名,但你却不能否认基础课程的重要。

陆游教导其子学诗的诀窍是:“汝果要学诗,工夫在诗外。”陆游
所论,无疑深得辩证精神。辩证法的要义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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