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作家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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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国作家对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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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一位西南联大的老先生读了您的《南渡记》,很感兴
趣,说是其中的很多原型都很熟悉,在盼望着续篇问世。

是呵,前日在作协开会,有个青年就很坦率地和我说:“你写
得也太慢了!”(笑)

这部《野葫芦引》听说是由四部组成,另两部,《西征记》,
写滇西战争,《北归记》写到全国解放。那么,写到此时您有些什
么新的变动?

在构思上是有一些新的想法,不过,不说也罢。

那么,在风格上又有些什么新的追求?想要写得更好些,笔法
上更趋向于白描,我不喜欢更多的修饰。长篇要想写得精练,又要
栩栩如生,身临其境,有境界,就要结合得好。有个很大的困难,
就是结构。框架的各方面要接好。当然,选用什么事也很重要。短
篇用什么事先就想好,长篇要一路写一路选。

这部《东藏记》有多少字,大概何时可以完成?

计划八章,二十三四万字,现在写到第五章,完成了十几万字
吧。前两章已在1995 年的《收获》上发了。明年春天大致可以完成,
前提是不生病。

对了,有很多读者关注您的身体和创作。

非常感谢关心我的读者。我接到过一些读者来信,每封信都让
我很感动。我觉得我与读者之间有一座灵魂的桥。这座桥是我写作
的动力。

人类心灵的每个角落都要重新探索过
——池莉专访记

池莉近来十分引人注目,她在《来来往往》问世之后,又在《收获》


发表了《小姐你早》,都很受好评。池莉似乎处在一种颠峰的创作状态,
不仅是作品数量的丰饶,而且更有质的飞跃,由《烦恼人生》的“新写
实”,到《预谋杀人》的重新解构历史,再到《来来往往》的都市风情,
池莉的笔端,像是万花筒般地不停地旋转,不停地展示出截然不同的世
界。那么,池莉本人现在何所思、何所为呢?带着读者们的关注,记者
在10 月金秋的夜晚,与池莉进行了两个晚上的对话。

池莉的声音浑厚、平淡,一如她贴近现实的风格。第一个晚上我们
似乎都没有进入角色,池莉说请我尽量多提些问题,因为她的脑子里乱
糟糟,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说些什么。看来,晚上9 时30 分的时刻,池
莉正处于极好的创作状态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她记录下我的几个问题,
约好明日传真给我,并说,希望在谈完这些表面问题之后,对于文学本
身进行一些深层面的对话。

翌日晚,刚过9 点,池莉就来了电话。说很抱歉,问题刚刚答完,
下午突然胃有些不舒服,现在可以给我发传真。我说,再补充两个问题,
一并传给我。一是你怎样处理平庸与艺术之间的关系,一是怎样看文学
作品的传统与新潮。

平庸与艺术?什么意思?
你的作品,常常将庸常的现实写入作品,使平庸的生活成为艺
术,你是怎样使平庸的生活变成艺术的?
呵,这样的。好,我用钢笔附在打印稿后面,一起传给你。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觉得不应该给池莉
添这么多的麻烦,何况池莉今天身体不适。于是,我与池莉第三次
通话,请她把没写完的话说给我。

首先,请你谈谈写作最近出版和发表的两篇小说的感受。

这两部都写得比较艰苦,都有若干次的反复,开了无数的头,
寻找了无数的视点和角度,语言的基调和节奏都进行了反复的调
试。写作的漫长过程是独自一个人在寂寞的书桌前消耗生命,所以
写作绝对不应该仅仅是为了获得空泛的喝彩,而是首先要让自己的
生命获得切实的愉快和真正的兴奋。困难极大的、带着创新意义的
劳动才可以使一个人获得这种愉悦。

从《烦恼人生》到《来来往往》是一贯而下的吗?康伟业是否
就是世纪之交的印家厚?
不,印家厚现在下岗了,康伟业是另一个阶层的人物。

对于印家厚的下岗,你是否有所表现?有所关注?
对于下岗问题我当然是极为关注的,但我近期的作品反映的是
不同的生存状态。只有不断地变化角度,作品才有它的生命力。

由对印家厚社会底层的关注,到康伟业的楼台馆舍、都市风情,
是否也体现了不同时代的不同审美潮流呢?


也可以这样说。我们这些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生活经历较
为丰富,但文学的起步却较为幼稚,20 年前还是“三突出”的原则,
转瞬之间,已是沧海桑田了。所以,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就不足为奇
了。

那么,你认为自己有哪些突破?

主要有两点,一是世界观的转变,一是对于小说本身的敬业。
十年前写作得非常快,像是孩子游戏一样轻松,现在则像是农民种
地,写作时紧张和出汗。想把文字结构得富有弹性和张力;想在时
空上尽可能地扩大感受面,饱含精神暗示和时代信息;想在平滑流
畅的语言草地下面暗设陷阱,让阅读者不自觉地掉下去;每个字都
要斟酌;特别注意语言的感觉,注意技术、技巧,注意色彩的气息。

对于写作的技术问题,作家们的观点似乎是两大派,一派说抛
弃技巧是最高境界,一派是注重技巧。

我是注重技巧的,但凡艺术,都要经过技巧,达到无为而为的
似乎没有技巧的炉火纯青的境界,单凭天然的写作,反而达不到天
然,要经历技巧后达到似乎的没有技巧。

这就是古人说的“大巧之朴”“大巧若拙”。那么,你所说的
“世界观的转变”又指的是什么呢?

以前,对于世界的关照很有局限,现在,我认识到,要打破个
人生活的局限,打破狭隘的视野,人世间该见的都见,该听的都听,
该经历的都要经历,总之,人类心灵的每个角落都要重新探索过。

看来,你要伸张开全身的触觉来拥抱世界,感受世界,汲取世
界,关照世界。

是的,任何的生活都是有益的,任何的生活都可以无形地转化
为智慧,转化为作品。所以,你问我“平庸与艺术”的问题,我认
为,只有平庸的作品,没有平庸的生活。

很精彩!那你又是怎样看待传统与新潮的呢?

我认为我是属于新潮的。把我归于“新写实”也好,归于什么
别类也好,那只是评论家的事,其实我是一个“革命派”,我认为,
只有不断的“革命性”,才会具有审美性。“新写实”在当时也是
一种变革。

你的作品不怎么写“性”,你怎样看这个问题?

不应该回避写性,但要由内容决定,不能为了卖点而写性。要
写性,就要写得到位,写得美好,性是人类最美好的一瞬间,是人
进化的基本原动力,最具审美性。但要谨慎,我怕写不好,亵渎了
这美好一瞬。

对了,有些读者关心《来来往往》一书中人物的生活原形,是


你身边的人物吗?
康伟业的身世经历是我的几个朋友的综合,我当然不能写一个
人的经历,那样,我就要打官司了。

《来来往往》与《小姐你早》之后,你写了什么?

写了一部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中篇小说,叫做《致无尽岁月》。
与以上的两部小说完全不同,内容与语感也完全不同。涉及到人与
自然与自己心灵深处的缠绕(传真稿上为“关系”)。将在《当代》
的第五期发表。

此时此刻,你正在写作什么?
写一户富有的人家在40 年代的生活,写富人对生活的享受及对
于命运的转变。铺排的是表面的生活,却很能触及内心的深处。

与《预谋杀人》的解构历史有相似之处,不过这次写的是城市,
是资本家。
有一脉相承的意思。

叫做什么题目?
还没有。
是的,题目时常最后才有。


时间不觉已经快到10 点半了,话筒里传来池莉的笑音,说传真可以
不发了,因为费了半天的劲儿写出的笔谈,还没有即兴谈得好。看来,
真如评论家所评池莉作品的风格,“生活过程就是艺术”,口语的交流
也是比文章更为优秀的艺术。不过,记者还是要池莉发来传真,补充在
上文里。

我就应该是个小丑
——与王朔闲侃

王朔近些年好像是从文坛上消失了一样,像是一颗耀眼的明星,突
然化作流星在中国文坛的上空倏然而逝。昨日,友人告之,说王朔在三
联书店神侃,时有妙语,引人发笑。“不是说王朔去美国了吗?”记者
疑惑,给作协打去电话,中直处与会员处都无此公电话,说王朔仍是会
员,但并无任何联络,且无其他线索。

记者从一位作家朋友那里得到一个呼机号,王朔居然很快就回电话
了,用的是手机,手机中伴有收音机的杂音。王朔一口北京土话,特冲:

我说你们读书报是个挺有档次的报呀,采访我干什么呀,你?
(笑)怎么,有档次的报纸就不能采访你吗?没有你的消息,
大家才关心你,谈谈你近来的写作情况呀,生活经历呀。。
“生活经历”?这好像是流氓小报的事儿。

那咱们就说说以前你的作品吧,你怎么评价你在当代文坛的地


位?

不错!我觉得我不错!我是独一份儿。独一份儿容易吗?其实,
现在回过头来看,就我一个人这么写,当作家的最大的事儿就是要
“独一份儿”。

你是怎么个“独一份儿”呢?
这一目了然呀这!我是痞子,我是流氓,我和哪个都不一样。

你和别的作家有什么不同呢?
我不是正经上学的,我是“愤青”呗。


什么?你刚才说了个什么词?
愤青,就是愤怒青年。现在也有愤青,三里屯坐了一街一街的。

那你怎么不写写现在的“愤青”呢?

我岁数大了,就别往里掺乎了,一代人就写一代人。有一种人
能写别人,通过体验生活什么的,我不行。就像是老演员演年轻人,
看着都难受。前段我不写,也是在找中年人的感觉。

中年人有什么不同?

道貌岸然呗!关注人文精神呗!身体发生变化,就比较关心思
想了,你再写“愤青”不是装孙子吗?不是老不正经吗?我这一正
经,就自我关注多啦。

那你自我关注些什么呢?
说不清楚,有一搭没一搭。


那你想不想系统地读读书什么的呢?补补文化课。

我还真不打算补,文化上我比一般人强。文化不是念四年本科
就成的,中国除了少数一些学者,其他也都是杂七杂八。我觉得中
国教育特扼杀人。

那你爱看书吗?
书我也没看得有多神圣。看书是最好的消遣,我也没少看书。

都看什么书呢?

逮什么看什么,书店啦,书摊儿啦,翻翻,有意思就看看。主
要是小说。好看的不多。格外留心年轻人,是比朱文、韩东他们还
小的那些,看他们是不是真新。有些二十出头的,大部分是女的,
个人感受写得还真不错。回国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中文环境,
就是有点儿也都是台湾的。回来我恶补了一段儿,觉得比起流行歌
曲什么的,小说还是最好的。

你还是得说说这些年你的生活经历,要不然我都不清楚。


1991 年是我写作的停滞期、转型期,新东西不会写,不愿写,
就搞影视。1996 年“精神文明”,就给我治了。不干了咱就出去遛
遛呗!养老还早点儿,出国也不是什么人生中的大决定。

那你在国外都做些什么呢?

你怎么又成小报记者了呢?咱们不说这个。

(杂音,线路中断)喂喂!王朔,你能不能找个直拨电话。

没事儿,换了块电池。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说你在美国干什么?

没干什么。原先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现在知道了我要不
能写小说,就成了没头苍蝇。

这几年一直都没写作吗?

其实,每年都动动笔,一直没有真扔,说了些欲盖弥彰的话。

找不到感觉的问题在哪儿?

写东西的快感就是出新,像是给人做鞋做衣服似的,没意思。

那么,你现在每天都干点儿什么?

说实话,天天写小说。还是那句话,以无意之事,遣有涯之生。
而且我写小说还特投入,像咱俩今天这么一聊,我的写作就得放下,
且琢磨呢!

许多人对你的作品中表现出的小市民意识和对于知识分子的态
度持批判态度,我个人也有同感,你现在怎么看?

知识分子?中国哪有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为了超脱世俗社会
虚拟出的一个社会阶层。现在那些做生意的,也都大学毕业,你说
他是不是知识分子?过去对我的那些批评都是没读过书,从我的只
言片语或是电视剧中说事儿。我的正经态度,你得看看《顽主》什
么的。院、所那套知识体系禁锢就是源自中国传统,我自认为我就
是知识分子,自嘲当然就应该嘲笑到自己的头上。对中国的改良,
必须从知识分子开始。我算知道,我自己知识化了,也就有了精英
意识,所以就得自嘲。

这一点我还是不能苟同,社会的进步还是要靠知识,要靠知识
分子。中国知识分子的地位还远远不够,中国文化的问题我倒是倾
向于刘震云说的“文化荒漠”问题。我觉得你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也
是认同的,只不过不原意承认而已。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要有意识地与这些背道而驰。
否则,这个世界上正确的东西太多了,你就会迷失自我。我得警惕
自己不要和知识分子认同,我就应该是个小丑。

那么,你现在写的这部小说是要解剖知识分子吗?


我只写我自己,能最终理清自己就不错。
小说的题目和大致完成的时间能否披露?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谈的创作心态。

贯穿始终的是对人类人生的爱
——铁凝专访记

铁凝的名字,给人一种阳刚气,一种坚韧不拔的钢铁凝铸般的坚毅,
你就是知道了她是一位女性作家,也会有“女强人”、“铁姑娘”一类
联想。我与铁凝始终无缘晤面,所以也无从证实自己的联想是否着边。
前数日,有人说看见铁凝来京参加她主编的《女作家影记》,待记者寻
踪追访时,却又杳然无音了。看来,也只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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