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滚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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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滚带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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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敲门。 

  门开了。 

  开门的女孩子见是我,一脸的惊诧。 

  床沿坐着两个女孩子,也用狐疑的眼睛看着我。 

  找谁呀? 

  我是来取东西的。 

  取东西?我们可不欠你的,我们才住进来三天。开门的女孩子把在门口,并没有要请我进去。 

  我尽量善良地笑着,用友好的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原先住这儿,我是来取我自己的东西的,你们…… 

  噢——开门的女孩子夸张地噢着,警惕性略有放松,,她跟我眨一下眼,有些调皮的样子,说,你那些破烂都叫房东拿去了,你去找房东要好了。 

  女孩子等着我退回去,她好关门。 

  我跟她们点一下头,表示道歉。 

  我找到了房东,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残疾人,他对我的失踪深感不满,黑着脸,跟我索要房子空关时的房租。房东以为我会跟他耍赖,当我一分不少地把钱给他时,他又笑了,这才退还我那堆东西。我从我那堆破烂里,只捡回了一捆画,把余下的被褥,送给了房东。 







四十五




  回家以后,我又从那捆画里,挑出了我为小麦画的那张。是的,我要把这幅画完成,一定要完成,然后,把它挂在客厅里。这样,小麦就又和我在一起了。 

  转眼就到夏天了,我不大关心朋友们了,我也不知道朋友们都忙些什么去了。 

  和朋友们短暂的绝交,让我觉得生活从未有过的单调和无聊。关于小麦的肖像画,我还在不停地修改。只是,难度越来越大了,因为我画着画着,会忘记小麦的模样。这让我非常的苦恼。小麦没留下任何一张照片,我和小麦也没有合影。这还不是苦恼的主要原因,让我内心荒凉的是,我怎么会忘记了小麦的模样?这真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这样一来,关于小麦的肖像,我只能画画停停。 

  我绝望地修改着小麦的肖像画。直到我无法修改的时候,我再画一些别的东西。可对于我画的那些静物我并无兴趣,经常毫无目的地乱涂。 

  在许多个黄昏或清晨里,我会在画画的时候,突然扔掉画笔,发呆,或者胡思乱想,想着过去的朋友,想着和小麦在一起的日子。每想到这些,我内心里的怅惘和忧伤就会一点点地升上来,在我心里洇湿一大片。当然,我也会连续几天不画一笔。不是我不想画,是我不知如何着笔。在不画的时候,我就看碟片,什么片子都看,甚至连带“彩”的。看这些破烂东西,竟然和画画一样,是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我当然知道这非常无聊,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打发时光呢。有时候,我真想到街上去带一个女孩回来——居然就带了。她们跟我一边快乐,一边说你是画家噢,看不出来你怎么是一个画家。我不让对方多说什么,我要让她们噢噢叫唤。她们职业就是干这个的,知道我的心思,她们就会在该叫的时候,叫得我落英缤纷,心摇气荡。 

  我的生活真是越来越腐烂了。 

  我一个人住在小麦留给我的大房子里,在腐烂的快乐生活中,会想起小麦。想到小麦,我心里就像春天的树芽一样鼓起绿色的小苞。这时候,我会认真拿起画笔;有时候呢,想到小麦,我反而更加的百无聊赖,反而更加的随心所欲,放纵自己。而更多的时候,看看我题写的斋馆堂轩,会哂笑自己,嗬嗬,这就是我啊。 

  我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中,过着一天天。 

  第五章 

  16 

  突然有一天,我的小灵通响了。 

  除了小灵通,我还有一部手机,我会用我的这部手机给小麦打电话,打不通我也一直在打。小麦知道我这部手机。我的手机一直开机,就是在等小麦的电话。我坚持用小麦熟悉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万一她哪天开机,就会知道是我在打,她总不会无动于衷吧? 

  但是,谁会知道我的小灵通呢? 

  我的小灵通已经好久没有响过了。我看一下号码,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其实,我已经把朋友们的电话号码忘得干干净净了。因为达生、海马、芳菲、许可证,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在小麦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找过我多次都被我拒绝了,他们可能觉得我这个人没有趣味了。 

  我接了电话,对方竟是许可证。 

  是你啊?我以为是谁呢,这是你的号码啊? 

  是,这是我办公室的号,我到报社了,不知道吧? 

  知道。 

  知道怎么好久不找我啊? 

  哪有多久啊。 

  一二三四个月了。 

  夸张啊?没有吧。 

  出来聊聊啊,许可证说,听说你天天窝在家里。 

  哪是我家啊。 

  小麦家和你家还不一样啊,你这家伙。小麦呢,回来了吧? 

  还没,我说,快了。 






四十六




  我没告诉他我和小麦失去联系的真实情况。 

  我以为小麦在家的。小麦在家就一起过来。 

  她不在家……到哪里啊?我岔开了许可证的话,我不想在他面前多提小麦。 

  许可证说,我看哪里也不去了,到我家来吧。 

  到你家?变样子啦? 

  也不是,小江说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想找你们打打牌。 

  什么时候啊? 

  下午吧,下午怎么样?我在家等你们。 

  还有谁啊? 

  没有外人——你先定下来,我再找,你看找谁啊? 

  随便。 

  行啊,你下午早点过来。 

  下午你不上班啊?我又问了句多余的话。 

  我这种班……哈哈哈,见面再跟你慢慢聊。 

  在走往许可证家的路上,我一直处在兴奋的状态。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电话,我是多么希望接到啊。我想起从前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们隔三差五地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还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对这个不满那个不满,还对许可证的言行说三道四,实际上,这样的生活,我是特别需要的,也是特别适合我的。许可证能在这时候,让我到他家去打牌、坐坐、聊天、喝茶、吃饭,我内心里,还真有点感激他。 

  我来到博爱花园小区,来到许可证家。 

  许可证家我去过,不止一次,至于为什么去的,具体什么时候去的,我也记不得了。我只记得第一次去,和我想象的大致一样,房子很大,三室两厅两卫,装潢既豪华又简朴。 

  许可证开门迎我,对我很客气,把我让到了客厅沙发上,说一晃就是两三个月没见面了。我说别再夸张了。许可证说前一阵都要忙死了。我说,都忙什么啊?许可证说,都是忙着调动。我说这事哪要你亲自忙啊?许可证说,不行啊,要忙啊,要跑啊,不然……你还不知道,差点完了蛋。我说怎么啦?他说,我到晨报了,给我一个副总编,本来说好提个正处的,可常委会有人不同意,说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老陈你想想,要是平调,我也太没面子了,人家还以为我真想去做媒体的,还以为我被贬了,还以为……反正平调是太没意思了。没办法,我跑啊,找领导啊,人家常委会又不是专门为我开,研究人事又不是天天研究……你知道我费多大劲啊,这才尘埃落定呀,不过还算顺利。我看看许可证的脸色,他对目前这个职务大约还是很满意的。但是,许可证又说,我都上班快一个月了,我把骨头都闲疼了。我说怎么啦?他说没想到晨报真是个好地方,安排我分管广告,其实我一点事也管不了,因为我来之前,有一个副总分管,这两个领导怎么能同时分管一项工作呢?官场和江湖一样,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是不是?我上了几天班,没有人找我请示一件事,后来我也感觉到,我来不来是无所谓的,只管拿工资拿奖金就行了。你看我,是不是脸都捂白啦?老陈,我无聊啊,我知道你也没什么大事,就喊你来陪陪我,晚上我请你喝一杯,喝完酒再打打牌,怎么样?我说,随便。许可证说,今晚我再把芳菲叫来,看我露一手,炒几个菜给你看看。 

  许可证不知从什么地方搬出来一摞花花绿绿的杂志,什么《服饰与化妆品》啊,《美容与护肤》啊,《恋爱婚姻家庭》啊,《大众菜谱》啊,《时尚》啊,真是应有尽有。许可证说,老陈你看看杂志,这都是我老婆看的,要不就看看电视,听听音乐,随你便,我打几个电话,把他们吆喝来。 

  许可证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有注意他都找谁。 

  搞定了。许可证说,你看书,我到厨房去,搞几个小菜。 

  我说要不要我帮忙? 

  许可证说,要是需要我就喊你。 

  许可证钻到厨房里去了。 

  我翻着一堆杂志,觉得许可证真是有办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摇身一变,当了副总编了。这可是一个肥差,早就听说晨报奖金很多,普通编辑记者一个月都能有好几千块钱的奖金收入,总编副总编就不用说了。 

  许可证在厨房里喊我了,他说,老陈,你再看看,再喊两个来陪陪你? 

  我说,随你啊,我是无所谓啊。 






四十七




  许可证说,要不,我喊张总过来吧,你是不是也好久没看到张田地啦? 

  我说是,要喊你就喊。 

  许可证就到客厅里打电话了。 

  许可证说,我这次调动,张总出力可不少啊,他帮我送礼,出手就这个数。 

  许可证伸出一个巴掌,在我面前亮一下又翻一下。 

  我知道,这是十万的意思。 

  许可证说,够朋友吧? 

  我说,你朋友都不错。 

  张总是知道我的,我跟他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是正处级副主编,将来有机会,调到别的单位,就是一把手了,这叫曲线救国,张总可是最知道我的分量了。 

  你许总除了天转不动,别的没听说还有不能办的事。 

  许可证对我的恭维话很满意。他在电话里也很开心地说,张总啊,忙什么呢?早上苏苏叫我上街买几条扁担鱼,中午吃一条,晚上你到我家来,我请你吃鱼……什么,就你事多,过来吧过来吧,老陈正好也在,啊?少罗嗦,快点啊! 

  许可证说的苏苏就是江苏苏。许可证一会儿叫他老婆小江,一会儿叫苏苏,都是十分的亲密。 

  许可证在电话里跟张田地这样说话,我又想,许可证叫张田地来,也许还有别的事吧?张田地是大老板,亿万富翁,忙得很,我能成为张田地的陪客,也是荣耀的事了。我又想起几个月前,张田地的女友胡月月在医院里看嘴,想起我看到的、听到的关于胡月月的嘴巴的事,还有那个陪在胡月月身边的英俊青年,我觉得富人也有富人的麻烦。不是吗?就是许可证,也遇到潜在的麻烦了——当上了副总编却无所事事,这对一向喜欢争权夺利的许可证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别看他表面上无所谓。 

  许可证就像变戏法一样,弄了一桌子菜。 

  极品双沟大曲打开来了,白色凯威葡萄酒打开来了,等到什么都收拾好时,张田地敲门进来了。 

  我跟张田地刚寒暄几句,江苏苏也回家了。 

  下班啦?许可证对江苏苏说,你看都谁来啦? 

  都来啦?江苏苏对我们很热情。 

  江苏苏在放包、解围巾、脱大衣时,眼睛瞟了几次张田地,然后,另有所指地说,张总怎么没把胡月月带来玩啊,我有好些天没看到她了。 

  张田地说,胡月月身体不大好,在家看电视。 

  你是怎么折磨人家大美人啦?我家也有电视,让她过来嘛。 

  月月古怪的很,她哪里都不想去。张田地说。 

  奇了怪了,江苏苏似笑非笑地说,美人怎么都有个性啊。 

  张田地也不置可否地笑着。我在一旁,听到他们的话,想,不会还是嘴巴没好吧? 

  下次再请小胡来吧,许可证也打圆场说,李景德和金中华一会就来,我们边吃边等如何? 

  张田地说,还是等等好。 

  我怕老陈急啊,老陈不少天没来我家了,这次正巧来,我拿点好酒给他尝尝。 

  我到许可证家来,变成了“正巧”。看来,人家请张田地才是真的。可许可证为什么要让我来陪呢?许可证朋友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算什么鸟啊,不过是一个无业者,连游手好闲都算不上。如果我犯事被枪毙了,宣判书上,在我名字的前边,一定有这样的定语,无正当职业者。 

  李景德和金中华很快就来了。 

  吃饭的气氛自然很好,饭桌上并没有谈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只是对许可证的这次成功调动,表示祝贺。我看出来,许可证和江苏苏夫妇对张田地还是心存感激的,人家毕竟出了钱。我还看出来,李景德和金中华也是帮了很多的忙,特别是李景德,毕竟,他和市领导靠得近。 

  席间,关于我的话题只有一次,还是因为小麦引起的。 

  李景德问许可证,怎么没叫小麦和芳菲她们来? 

  许可证说,芳菲等一会能来,小麦嘛,你问老陈。 

  我说,小麦她出差去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四十八




  李景德跟金中华他们点点头,如前所述,李景德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对小麦,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怎么样张总,对老许这次调整,还满意啊?李景德迅速转移话题,他的口气里,其实是很满意的。 

  有李秘书长罩着,我们办什么事不是一路绿灯啊,是不是金主任? 

  那是,金主任说,他显然也深谙官场之道,关键是这个正处,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 

  金主任转口又对许可证说,老许你拿稳点,别出什么差错,年把半年,运作一下,调个理想的单位。 

  许可证说,都是兄弟们架势(方言,帮忙的意思)。 

  谈到这些话,我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不但插不上嘴,还显得碍手碍脚。 

  好在,喝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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