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民俗概说 - 杨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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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民俗概说 - 杨永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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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钢的筒锅,失去了古朴的气息,却增加了时代的色彩。还有就是近两年羊肉店新添了羊肉面。说穿了羊肉还是那样的羊肉,羊汤还是那样的羊汤,就是碗改成大号,再添上几两面而已。这样一来,对那些中午在外就餐的人来说,又多了样美食,羊肉店也因此扩大了营生,看来苏州的羊肉小吃店也在与时俱进着呢。
  姑食食鱼图
  一
  苏州是个鱼米之乡。何为鱼米之乡呢?百姓吃的是白米,食的是鱼虾吧!我一直以为,在苏州人的餐桌上,一条鱼和一颗菜有着同等重要的位子。
  湖河中淡水鱼品种多,鲫鱼是最普通、却也是苏州人最喜欢的鱼种。“买条鲫鱼串串汤”,是平日里苏州百姓生活中最常见节目。鲫鱼汤怎么烧?一般的操作是,将鱼拾缀洗净揩干后,起个油锅嫩煎一下,注入开水。水要一次放足,直煮到汤色如乳,鱼肉微绽,便可起锅。前不久,我听一位九十多岁“老苏州”(当然一定指大户人家)谈他们家旧时串鲫鱼汤的方法,说是先要用半斤螃蜱鱼(一种野生小鱼,只有婴儿手掌般大,扁身体,似热带鱼)煮汤,然后用那种鲜得掉眉毛的浓汤串鲫鱼。你说那该是何等的鲜美!令我大开眼界。
  一条鲫鱼,苏州人除能串汤外,还能演绎出各种菜谱。葱烤鲫鱼、红烧鲫鱼、酱扁鲫鱼等等。有个朋友最近新推一招,说是先将鲫鱼在开水里烫一下,然后入盆,加调料及“美极鲜”酱油少许,上蒸笼清蒸。说这条鲫鱼好吃得不得了,其味鲜嫩无比。说得神乎其神,想想不就是清蒸鲫鱼吧!但再一想,它与一般清蒸鱼比,多了一个细节,那便是用开水烫一下。这一定是有道理的,哪天也想试试。
  说了这么多鲫鱼的话题,令我想起三十年前一件往事。那年,我刚参加工作,在航运公司的船队上做徒工。那时,苏州农村的交通远没有象今天这样发达。周庄、胜浦等水镇都不通公路,吃喝拉撤都要靠船队运输,当地老百姓把我们船队称作“保命船”。我当时所在的船队负责跑胜浦,平均一个礼拜一个航次,我们把当地所需的各种物品从城里运过去,然后把当地唯一时鲜的物产——鲜鱼运回来。有一次,船队到胜浦后,天公不作美,无休无歇地下“长脚鱼”,满载的船对无法开棚卸货,只能干等。一天、二天,无聊得慌。我便独自穿着雨衣上街,发现水产行里大鲫鱼狂便宜,就买了5、6条乌背鲫鱼,又去肉铺买了块夹心肉,回到船上,“乒乒乓乓”,大展拳脚,将肉跺成肉酱,然后杀鱼洗鱼,细磨细相干起鲫鱼塞肉的事来。苏州人做鲫鱼塞肉,不仅鱼肚子里要塞满,连鱼的双腮里也要塞进肉的。吃这道菜时,大人若夹个鲫鱼头给你,那是最大褒奖。那两朵肉美味无穷,鱼头的鲜都浸入了肉中,不仅如此,那肉经过油煎、酱汁、干烧,变得硬香无比。我因小时候在家吃过,便分外怀念。但那是高档菜,不可能常吃。
  船舱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我炉子上的鲫鱼烧肉便格外香飘溢远,搅得船上师付和装卸工们都探头探脑,啧啧道美。天助我也,当天,货全卸空,船回苏州。途中吃晚饭时,我捧出酱钵头,郑重申明:鲫鱼塞肉是我要带回家孝敬父母的,请师付们见谅。引来一片笑声。船上人粗归粗,却都有一份孝心,没一个人不道好的。
  二
  鱼若分类,鲫鱼是小鱼。苏州人眼里的小鱼还包括鳊鱼、窜条鱼,激浪鱼、昂刺鱼,塘里鱼等。大鱼是指青鱼、草鱼、鲢鱼等。平常过日子,苏州人一般不买大鱼,非得有了大事体才会买大鱼呀!何为大事?一年一度最大的事莫过于过年。过年啦,家家户户都想要觅一条大鱼,最好是青鱼,实在没有,草鱼也行,草鱼苏州人叫“回鱼”。十年前,过年前的几天,大街小巷能见一景,自行车上挂一条大鱼。这可是毛脚女婿送给未来丈母娘最好的礼物。鱼有七、八斤重,长长的,一条红绸带从鱼嘴穿到鱼鳃,往自行车龙头上一挂,或者书包架子上一夹,鱼的尾巴拖到地上,骑车时“哗啦、哗啦”响,可神气啦!一条大鱼,多种用途:鱼头鱼尾,切下备用。“主角”是中段。处理中段时,先将背上那条乌色的“旗”取下,可与尾巴一起,做成一道名菜,——“红烧甩水”。然后沿着脊椎骨横向剖开,分成雌、雄爿,带骨的是雄爿,重中之重,要切成熏鱼胚。开片,有一定难度,难度之一是厚薄要适中,过薄了,大油锅一氽,变成“薄脆”,全无了熏鱼的鲜与肥;过厚了,佐料渗不进,还容易外焦里不熟。难度之二是每一片要斩断一节脊椎,苏州人叫算盘珠,要能一刀断,既利索,还不伤刀,全凭功夫,需要深谙“庖丁解牛”之功。中段的雌爿是炒鱼片、炒鱼块的原料,也可跺成泥,做鱼圆,或与活剥虾仁一起,做成虾饼子,味道妙极。
  青鱼、草鱼是过年过节才见得到的,平常过日子,大鱼主要吃鲢鱼。鲢鱼分花、白两种。白鲢不受人欢迎,但还不同于鲤鱼,苏州人通常不吃鲤鱼,鲤鱼红灿灿,还要跳龙门,是“神灵”的象征,只是用来放生的。苏州人独宠花鲢,花鲢的头特大,故有“胖头鱼”之称,花鲢,就讲究吃鱼头,去菜场上买时,也是鱼头贵,鱼身廉。鱼头洗净晾干后要煎透,煎鱼火候最难把握,但有一秘诀可记,“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能常翻动。切记。鱼头红烧、白煮均可,一般用粉皮、豆腐衬底。苏州人吃鲢鱼头,有一个很有趣,也很神圣的游戏可做,那便是掷“鱼仙人”。“鱼仙人”是一块位于鳃处的鱼头骨,如梭标状,有尖尖头,侧看似三角,却可以站立起来。吃鱼头时,先把这“鱼仙人”挖出,不能用嘴吮,然后先要喂它一番,即用筷子夹着,到各菜碗中“搭搭味道”,然后闭目、许愿,便可掷抛,夹着“鱼仙人”的筷子在空中转几个圈,轻轻往桌上一掷,看“鱼仙人”是否站起来。“鱼仙人”一旦站立,实施者如同中大彩,顿时满脸放红光。默默许下的愿将会实现,能不激动?也引得全桌人一阵阵喝彩。倒下者不可懈气,要再接再厉来三下。直到希望破灭,大家唏嘘一番。一个人来了,第二个再试,人人都可碰碰运气。饭桌上气氛热烈。这大概也可算作苏州人的食鱼文化。
  三
  讲到苏州人吃鱼,或是在苏州吃鱼,是很有些故事可说的。
  最有名的是乾隆皇帝在松鹤楼吃“豆瓣汤”的故事。传说乾隆下江南时,一日在松鹤楼用膳,其间无数美味佳肴,并未引起皇帝兴趣,到是一道清汤,令乾隆胃口大开,便问堂倌,这是什么汤,回话是“雪菜豆瓣汤”。乾隆记住了,回宫后只叫御厨也烧“雪菜豆瓣汤”。御厨烧了,却左也不是,右也不对,御厨急了,跑到苏州来调研,才搞清松鹤楼厨子用的“豆瓣”,原来是塘里鱼面孔上的两块肉。想想两者也挺象,但味道真是无法比了。
  再一个故事同样与鱼的耳光肉有关。说有个强盗到某村抢劫,为了搞清这村上谁家最富,便于隔夜设宴,请各大户户主赴宴。席间,上了一条鱼。那强盗冷眼观察,看各位吃鱼时,是从鱼的哪个部位下箸的,据说,有钱的吃客吃鱼,是从鱼头下箸的,先挖一块耳光肉。强盗据此而找出了村里最富者。
  还有个故事更有名,“专诸刺王僚”。苏州人个个知晓,至今,还有条小巷叫专诸巷呢!据传春秋时,吴公子光阖闾欲杀王僚自立,知王僚喜食鱼,便派勇士专诸赴太湖向烹鱼高手太和公学炙鱼,艺成归来后,将匕首藏于鱼腹,刺杀王僚,演绎了一出悲壮活剧,流传至今。
  一连串的故事,都有鱼有关,可见鱼在苏州人生活中的地位,从古到今,历来如此。如今,百姓的生活富裕了,吃鱼是越发讲究了,一些近乎遗忘、失传的鱼肴,今又重现。今年春节,听一位朋友说,他在长江边吃了一回“刀鱼馄饨”。十年前,我出差张家港,第一次听说了“刀鱼馄饨”,还听当地人绘声绘色地讲过制作过程,说将刀鱼洗净后一条条地钉在木质锅盖上,大铁锅里放半锅水,铁锅里置一空蒸笼,里面垫上纱布,然后盖起锅盖拼命烧火,水烧开后,腾腾水汽将刀鱼蒸熟、蒸透,熟透后的刀鱼肉便“辟辟啪啪”落在蒸笼里,锅盖上只剩下一架架完整的刀鱼骨头。因为没吃过,便想象着那刀鱼肉是用作馄饨馅的。一想就能流口水。但这次听朋友说不是这样的,而是将刀鱼肉揉进面粉里,做成馄饨皮子,馅还是菜肉的。我毕竟没吃过,熟是熟非,当耳闻是虚,眼见为实。以后吃了再来写吧!
  大闸蟹
  章太炎夫人汤国梨有诗云:“不是阳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苏州”。苏州人对大闸蟹的青睐程度从中可见一斑。
  大闸蟹之名的由来,可谓众说纷纭。我以为郑逸梅先生在《说说大闸蟹》一文中的说法最有说服力。说旧时昆山一带靠近阳澄湖的捕蟹者,捕蟹时都在港湾间设置了闸门,闸由竹片编成。夜里挂上灯火,蟹见了光亮,便循光爬上竹闸。凡能爬上竹闸的,都是一只只身肥体壮健硕有力的大蟹。而捕蟹者到时只需在闸上一一捉进篓里,甚是便捷,大闸蟹由此叫开。
  大闸蟹主要产自阳澄湖的小东湖,那地方我曾到过,可谓是绿草如茵、绿树连天,空气清新、湖水清澈。在湖边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中小鱼小虾繁不胜数,游来游去让人目不暇接。且湖底一律都是坚硬的青泥,便于蟹的爬行。吃大闸蟹得在西风起,菊黄时,也就是农历的九、十月间。此时的大闸蟹是“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若再要细分,则九月雌蟹最妙,十月雄蟹称王。这便是苏州人常说的九雌十雄。大闸蟹以清蒸为佳。将一只只活蟹洗净,再用棉纱线把蟹螯蟹脚扎得动弹不得,随后隔水蒸透,扎线是为防蟹在加热过程中将其身子爬空。用姜末、白糖、镇江陈醋配制成蘸料,拷入小碟中待用。吃大闸蟹得用两双半(五指)来对付那满身的“盔甲”,将原只头的蟹又是剥又是拆的,再不行用牙齿凑,随后蘸着调料吱吱咂咂地吃将起来,那等口福实在是难以比拟。通常蟹上桌,饭局已近尾声,只为蟹味实在太鲜美了,食后再吃其它菜肴味同嚼蜡。
  儿时正是吃用都要票证的年代,而那年月大闸蟹的价钱才是猪肋条的一半,还用不着计划券什么的,所以那会儿吃蟹倒是家常便饭。通常做的是面拖蟹,将蟹洗净一劈为两,蘸上生面粉下油锅煎得金黄,放入葱姜酒白糖酱油,沥上清水关盖焖烧。把事先炒好的青菜盘中热底,盛上烧得浓油赤酱的面拖蟹。那时蟹红菜青、蟹香扑鼻、鲜美可口,最是下饭了。还有便是醉蟹,将蟹洗净后一只只活的放入广口大瓶中,倒满白酒放入葱姜糖等佐料。然后用玻璃纸密封瓶口再拧紧瓶盖,在阴凉处存个把月便可食用了。醉蟹搭粥,绝对是没得话说。
  现如今正宗的大闸蟹价格不菲,但再贵苏州人到了季节还是要尝一尝的,持螯赏菊早已成了吴中的一种文化了。
  吃在苏州
  说船菜
  恢复船菜,原是大好事。但现今所谓的船菜是把一艘大船泊在岸边,更确切地说是在河边造一船状餐厅,人们便在那船状餐厅用餐而已。
  所谓船菜便是在船上烧船上吃的饭菜。那船称做画舫,用新名词就叫做观光旅游船。船身并不很大,设施也未见得豪华,只是船头有顶棚栏杆之类的装饰,中舱放得下一个圆桌,乘客环桌而坐,享用那特色餐饮。伙房则设在后艄,灶具为“行灶”。燃料用的是柴爿,用硬柴烧的饭特别香糯,所以这也成了特色。那菜肴全是家常风味,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时新蔬菜倒是必有的,那些枸杞头、金花菜、马兰头之类,因为一律是当天采摘,特别新鲜,更是美味。河鲜必不可少,船行途中,那些捕鱼的小网船自会靠上来兜售鱼虾,船家征求顾客意见后选购,存放在特制的竹篓内的鱼虾,用绳子拖在船后,于活水里养着,食用时随手捞起,起水便杀。说是由年轻貌美的船娘烧菜那倒是不确的,照例由男船主掌勺,船娘使橹。他们总是一对夫妻,貌美的船娘或者也有,但他们都是正正派派并不以姿色争取顾客的。那时苏州人到近郊游览,雇一条船代步,吃一餐船菜,并不是什么奢侈之类,用现今的话说不过是中档消费而已。诸如清明踏青、扫墓、夏日黄天荡观荷、中秋石湖赏月、寒天邓尉探梅……一家人或邀约亲朋雇舟往返是很通行的。各画舫之间也有商业上的竞争,烧菜手艺高,服务态度好,生意便兴隆。而谁家好谁家劣老苏州们一清二楚,因此那些优秀的船家便都有老主顾,而且辗转介绍知名度愈来愈高,生意红火。
  画舫业的衰落是在日本侵华战争爆发以后,苏州是沦陷区,在敌人的铁蹄下,寻常百姓还有谁去郊外旅游呢?抗战胜利以后,贪官污吏横行,社会动荡,再加法币贬值,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画舫业未能复兴。待到新中国成立,移风易俗崇尚艰苦朴素的生活方式,没有谁会去雇画舫消闲,于是画舫便完全绝迹,船上烧船上吃的“船菜”也完全不传了。有些岸上的馆子,虽也以船菜为标榜,但那其实与真正的船菜是相去甚远的。单说那些陆上菜馆,店堂很宽,动辄要供几十桌,制作精细这一点就做不到;而船菜是仅供一桌,隔天准备,制作精细是其第一要素。
  文革之前,还有一位阿松师傅本是画舫业者,烧船菜很有名的,那时在苏州电厂当炊事员。苏州文化界的几位老辈曾动员他出来恢复船菜,希望他先作一次示范表演,当然已不是在船上烧船上吃,不过是想抢救那一份烹饪艺术罢了。他却摇头说:“不行了,原材料到哪里去找?譬如拌海蜇,要陈的,至少要陈三年才能用。现在鱼虾也不如过去的鲜了,有的还有洋油臭。再说船菜哪有用味精的?现在吃惯了大放味精的菜,反过来要嫌船菜不鲜了。假使也大用味精,吃在嘴里全是味精的鲜味,还哪来的原汁原味,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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