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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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夕-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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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并不起身,直挺挺地跪着,流泪道:“请皇兄开恩放了江枫吧,江枫是无罪的呀”。话未说完,她的泪水又溅了出来。  
  我一惊,几乎要从树上滑下去,怪不得这些日子我遍寻他不到,竟是被宫里人拿下了。  
  “荒谬。”皇上大怒:“江枫不过江湖一介莽夫,竟敢大逆不道闯入宫中刺杀了明济王,遁入塞外十年,这次总算老天有眼,令他自投罗网,而你身为宗室血脉,竟为了这么个杀了你叔父的罪徒下跪恳请,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他说得很急,听得我惊愕不止,在我的记忆中明济王是因病重而亡的,怎么会是苏杀的?整件事情里透着蹊跷,怪不得苏会被逼入西域,他过去,不过是牵涉到了皇室,更还有血案重罪。  
  “求皇兄可怜。”那女子只是长跪不起:“江枫不会杀人的,皇兄不能只凭着一把剑就定他的罪呀,虽然御医都说十叔的伤口是江枫的剞玉剑留下的,可江枫对我说,这事与他无关,他还说这并不是剞玉剑的留下的伤口,虽然很像,可实际上是紫缨刀留下的。”  
  “住嘴。”突然桌上一名女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给那个臭男人迷失了魂。”她身着珠披与凤罗裙,满绣着金线的衣裙更衬得她眼亮唇红,然而明丽的面孔上透出一股精明强硬之色。  
  “原来是弦和公主。”皇上皱眉:“公主有话好说,今夜原是大喜之日,不必出言太厉”。   
 
  
   “请皇兄恕罪。”那弦和公主忙躬身请罪:“小妹也是一时心急,竟忘了辞色。这事小妹早已询问过刑部的人,他们说紫缨刀是暗器,而且早就失落了,这分明是江枫在故意开脱自己。请皇兄明查。”  
  “哦。”我明白了,我也知道紫缨刀的故事,小侯爷曾经告诉过我,这把刀虽然称之为刀,其实却是一把暗器,只因它虽极薄而利但毕竟是刀形,故此介于兵器与暗器之间,通常只有在近身时才能发挥最大功效,不过听说早在五十年前就追随它的主人云熙道人长埋于地下,久已失传,怪不得众人不肯相信。  
  我暗暗叹气,苏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沉思间,弦和公主已走出了座位,来到了那白衣女子身边,又禀道:“小妹脾气向来急躁,只是皇兄又何必怪小妹出言太厉呢,景诚公主与那江枫颇有私情,难道这还是秘密么?今天一家人都在这,由得众人在身后风言风语,不如现在就当面说个明白,其实在座还有谁是不知道这事的呢?皇兄是怜惜手足,才不愿公开承认此事,可景诚公主自己仍不知悔改,毫不自尊,竟然当众为其脱罪,依小妹看,皇兄是早该把这件事好好处置了。”  
  她言语老辣,我不由暗暗替那景诚公主担心,她一心要救苏,可弄不好,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见她此刻柔弱地伏在地上,根本抵不住弦和公主的咄咄逼人之势,我从上往下看,她犹如一支雪白的莲花静静开在夜中,完全融不进周围富贵华丽的环境中,叫人看了心动又心疼。  
  皇上好像也很怜惜她,犹疑着不肯决定,他必是对这个妹子喜爱极了,虽然她不顾身份扰乱了他的宴席,但对着那么一个绝丽的美人,任是谁也下不了手。但他的另一个妹子却急急地盯着他,还有这座中的所有人,他总要有个说法。  
  终于,他清咳一声,“玫雪”,他的眼里透着不忍:“这桩案子已经定下了,江枫判于下月初斩刑,你又何必为这么一个罪人委屈自己呢。”  
  “可是杀十叔的确是紫缨刀呀。”玫雪哭泣:“皇兄若不彻查,岂不是要冤枉好人?今天如果皇兄不答应,小妹就长跪在此,直到皇兄肯下令清查为止。”  
  “够了,你竟然敢要挟朕”皇上恼怒起来“今晚本是普天同庆共聚的日子,难道你要把这里变作公堂不成?朕命你马上回府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门,再传口谕下去,江枫的案子已结,犯人改为三日后行刑,省得你在这一个月天天来烦我,若要再来多言,朕就立刻下令今晚斩杀了他。”  
  龙颜大怒,事情反而愈变愈糟,话一出口,玫雪与我都惊呆了,大悲之下她反而静了下来,呆坐在地上,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道:“他那晚入宫原是想带我走的,可我不愿连累他,没有跟他去,谁知那天晚上十叔竟在宫里被人杀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多虑。”  
  她慢慢地又叩了下去:“那就请皇兄现在下令杀了他吧。”  
  “你是不是疯了,”皇上不相信:“你在逼我现在杀了他。”  
  “是。”玫雪淡淡道:“请皇兄现在就杀了江枫,只是请让我看着他行刑,行刑完毕后,我自会回宫自禁。”  
  她本是来救人的,却反而害了他,看着她坚决纤细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她的心思,她已绝望,决定与他同生共死,只不过她要的,是见他一面,哪怕这是见他的最后一面,她也认了。  
  我只觉眼眶酸楚,喉头哽塞,苏终是值得的,为了这位玫雪公主,这十年里每一天都是值得的。  
  “好个景诚。”皇上暴喝:“你不知节中见血是最不吉利的事么?为了一个江湖中人,你竟敢逼朕做出如此犯上的事来,来人,还不把景诚拉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她,指尖微微发抖:“从今以后,你休想再见那人一眼了,十年前你胆大抗婚,立誓永不嫁人,朕都没有怪罪于你,不过是因为怜惜你,才由着你如此胡闹,放眼宫中哪位公主享过如此殊遇,可恨你不知朕的苦心,仍死不悔改,这次朕偏不再由你的性子了,你好好回宫思过吧,过了年节,朕必会再赐婚予你。”  
  他话未完,已有几个宫人围了上来,齐齐按住玫雪,将她制住。  
  我在树上听了,心里只是叫苦,“糟了,事与愿违,这位公主反而挑起了皇上的怒气,苏没救了。”  
  玫雪也知道是无望,此刻,她就像是真疯了一般,哭喊着,死也不肯让人拉起,那些宫人奋身用力,按住她的身子,把她拖倒在地上。  
  我在树上如热锅里的蚂蚁,她是苏最心仪的女子,我不能眼看着她如此被伤害。顿时,只觉脑中一热,我想也不想,取出黑帕罩在脸上,从树上跃了下去。  
  15  
                   
  场中已是大乱,我这一跳下,众人更是失声惊叫,我脚跟才落定,立时已冲出一众侍卫,团团将我围住。  
  原先坐着的三桌人都站了起来了,虽然有侍卫们保护着,年轻的男子仍站在最前面,将女眷们护在身后。  
  我转头,看清周围的情况,这才想起,自己可算是做了一件蠢事。  
  懊恼归懊恼,我倒也不怎么后悔,这件事根本无从选择,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等人发问,先自亮出腰下的剞玉剑,仰声道:“我是来替江枫洗脱罪命的。”反正已经下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替苏脱罪。  
  “这就是剞玉剑”,一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灯火中他的双眸亮如灿星,我一时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今日金越的眼睛对我来说,是陌生而冷酷的。  
 
   
   “阁下又是哪一位?”他冷冷问“怎么会有这把剑?”  
  “别听他胡说”,弦和公主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这人定是江枫的同伙,说不定杀十叔也有他的份。”  
  “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到这点的?”听了这话,我不怒反笑:“我十年前杀了人,十年后还亲自带着凶器千万百计的自投罗网,看来我和公主之间必定是有一个人太愚蠢了。”  
  “你大胆。”她羞怒,“本公主……”  
  我不等她说完,自回头去面对皇上:“草民只是碰巧知道有关那把紫缨刀的下落,一时出于义愤,不愿看见有人被冤屈,才挺身而出的。”  
  “哦”,他怀疑,“竟有这么巧的事?那么那把刀又在哪里呢?”  
  “在唐家堡里”,我硬着头皮道:“这把刀明是失落了,其实是在唐家堡里,堡主唐班的次子唐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得到此刀,并将它献于父亲作为堡中珍藏。”  
  “你是在瞎编吧。”金越冷笑:“这事若是真的,必定极为隐秘,你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驸马不去查,又怎知这是假的?”我也还之冷笑:“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前来告密的人的?”,我已经豁出去了,渐渐镇定下来,反过来凝视他的眼睛:“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话驸马没有听说过么?”  
  他不回答,紧盯着我,近看时,他比原先清减了许多,脸上的线条如被刻过一般清晰削瘦,更显得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不禁使我想起初见面时他常常挂在脸上的满不在乎的笑容,还有那双曾经炽热如火的眼睛,我很是替他难过。  
  “看来这件事倒真要好好查查,”小侯爷施施然走了过来,我一看到他就头痛,他与金越不同,对付他我根本没有把握。  
  “不过恐怕先要请姑娘把面罩给取下来。”他微笑看着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本候如果没有说错,姑娘是故意打扮成这样以避人耳目的,也许摘下面罩后,我们才能知道姑娘到底说得是不是真话。”  
  瞬息间,我浑身冰冷,犹如被人拎着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他的笑唇边带着浅浅的嘲讽,大漠已经改变了我的肤色、体形与嗓子,他未必是认出了我,可除下面罩就不行了,我知道我仍是惧怕这个男人的。  
  一边已有侍卫偷偷凑了近来,蓦然出手往我脸上一把抓过来,我想也不想,拔剑格开,顿时四面八方十几柄刀霍霍地招呼上来,团团刀光将我围在当中。  
  要对付这几个侍卫本不在话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上,长久下去我必定吃亏,心念急转间,我不由暗暗寻找退路,此时除了侍卫、金越与小侯爷外,只有一个人离我最近了,那位蛮不讲理的弦和公主胆子倒真不小,一直站在头排观战,怎么也不肯躲到人群里去。  
  我立刻拿定主意,舞起剑风将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边战边向她的附近移近,在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我故意一侧身,在左肋处露出一处破绽,果然引得那些侍卫们齐齐斩了过来,乘此机会,我一拧身,拚进全力,向那弦和扑了过去。  
  众人大惊,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刀已砍出了一半,来不及收手再发,中途转出刀锋,竟以刀作剑,直直刺向我左肩,我虽然看到,可也躲不过了,索性一咬牙,硬生生接住了这记,当他的刀“呲”地一声刺入我肩头时,我的剑也刚好架到了弦和公主的颈上。  
  我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人不住要往后倒,总算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剑,一个踉跄,但仍牢牢将剑套住弦和,她已是我的穷途,制住了她,就有生路。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侍卫们不知如何是好,挺刀而立,犹豫不决地望向小侯爷。  
  我乘机喘气,又要把握良机,仰声向他喊:“永乐侯,我一直很奇怪,一个人没了手能活多久,而没了头又能活多久?到底哪一个时间更长,你想不想和我打个赌?”  
  灯光中,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眼中似有流光闪动,脸上甚至仍挂了个浅浅的微笑,我的心一紧,我了解他,每逢他动心机时,便是这个样子。  
  “站住”我喝,“你还不令叫所有人退下”。这个男人太可怕,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对付他。  
  “都下去”,他淡淡道。  
  侍卫们不敢走远,虎视眈眈地候在周围,那个刺我的人也走了,留下那把刀似一页羽翅般斜插在我肩上,也好,这样鲜血不会涌出来,我要争取时间。  
  “去把江枫提来。”我接着道,一边用那只伤手奋力从怀中取出柄匕首,顶在弦和的脸上。  
  “永乐侯,你是在拖时间,想等我血流得差不多会没了力气吧?”我冷冷向他道:“不要给我使花招,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江枫不来,我就在公主的脸上划一道,一个时辰不到我便再划一道,要是江枫来了我发觉他有任何的不对,也是一道,你听好了,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弦和公主终于怕了,她叫了出来:“若坚,快放人。”  
  小侯爷愣住,想不到我这般心狠手辣,我是豁出去了,决心赌一记,一命搏两命,江枫再重要,我不信他们舍得了公主。  
  还好,他们不但舍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她的花蓉月貌,还不等小侯爷开口,上座的天子已经耐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还不去解人。”  
  我将弦和拥在怀里,紧紧附在她身上,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侯爷,今非昔比,不知命运竟会如此安排,我已不再是那个心心为他情牵的颜夕了,这一刻,我是他的敌人。  
 
    
   地下的那位景诚公主玫雪已经站了起来,此时,袅袅地走了过来,我可以看到她的脸上虽然仍泪水盈盈,眼中已透出一线狂喜。  
  “你是枫的朋友么”,她柔声问,满是欢欣。  
  看着她,我忽然灵光一闪,沉声道:“玫雪公主,你怕不怕死”。  
  “怕死”,她微笑,眼中泛着泪光:“你不知道与他分开的十年我天天在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走,哪怕是立时被捉回宫一起死在母后面前,也就不用受这十年的苦了。为了这一念之差,我们受了十年的相思之苦,我不要再过这样的十年了,今天我本就是来与他一起死的。”  
  我眼一亮,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笑道:“那好,你过来,我的怀里有一样东西,你来拿。”  
  她不解,仍依言走了过来,小侯爷眼见不妙,大声喝止,也唤不住她了。  
  我的怀里还有一把匕首,她取了出来,纤纤十指如执鲜花,脸上仍是不解:“你是要我去杀人么?”  
  “不用。”我向她眨眼:“公主,今天左右不过是赌这条命,何不赌得注大些呢”。  
  她一怔,终于明白过来,马上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上,回头叫道:“皇兄,恕小妹不义,如果今天您不放江枫,不光是静蓉,玫雪也不能活了。”  
  我心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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