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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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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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送给拉特雷穆耶先生。信中请拉特雷穆耶先生把红衣主教的那个卫士逐出府门,并且
惩办他手下那些胆敢对火枪手发动袭击的人。但是,拉特雷穆耶先生已得到他的养马人,
即我们已知的贝纳如那个亲戚的报告,叫来人传他的回话:告状的不应该是特雷维尔先生
和他的火枪手们,相反应该是他,因为特雷维尔的火枪手们不仅打了他手下的人,而且企
图放火烧他的公馆。这两位贵族自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争执势
必持续很长时间。于是,特雷维尔先生便想出一个意在彻底解决的办法,亲自去找拉特雷
穆耶先生。
他立刻赶到拉特雷穆耶公馆,叫人进去通报。
两位贵族客气地相互施礼。他们之间虽说没有交情,但至少彼此还是尊重的。两位贵
族都是有胆略,顾名誉的人。拉特雷穆耶是新教徒,很少见国王,又不属于任何党派,所
以在社会交往中,一般不抱成见。不过这一回,他的接待虽然礼貌周到,但比平常来得冷
淡。
“先生,”特雷维尔说道,“您我都认为对方值得抱怨,我亲自来府上,就是想和您
一块弄明事实真相。”
“很好,”拉特雷穆耶答道,“不过我事先告诉您,情况我了解得很清楚,完全是您
的火枪手的过错。”
“先生,您为人很公正,又很通情达理,”特雷维尔说,“我有个建议您不至于不接
受吧。”
“请讲,先生,在下洗耳恭听。”
“府上的养马人的亲戚贝纳如现在情形如何?”
“很糟,先生。他臂上挨了一剑,倒还无妨,此外他还挨了一剑,直穿透了肺部,照
医生的说法,非常不妙。”
“受伤者神志可还清楚?”
“完全清楚。”
“能说话吗?”
“很困难,不过还能说。”
“很好,先生。我们去看看他。他也许就要被上帝召去了,我们要求他在上帝面前讲
出事实真相。我把他当作法官来审判他自己的案子,先生,他说的话我一定相信的。”
拉特雷穆耶思考片刻,自己实在提不出更合理的建议,便接受了。
两人下楼,来到受伤者的房间。受伤者见两位尊贵的老爷来看自己,想坐起来,但身
体太虚弱,没爬起来,反而累得精疲力竭,又倒在床上,几乎失去知觉。
拉特雷穆耶走到床前,让他嗅了嗅盐,使他清醒过来。特雷维尔先生不愿意别人指责
他对受伤者旋加影响,便请拉特雷穆耶亲自审问。
不出特雷维尔所料,半死不活的贝纳如,再也不想把真相隐瞒片刻,向两位老爷原原
本本讲了事情的经过。
特雷维尔所盼望的正是这个。他祝贝纳如早日康复,辞别拉特雷穆耶先生,回到官邸,
立刻派人通知四个朋友,他等他们共进晚餐。
特雷维尔招待的几个人都是世家子弟,而且都是反红衣主教的。因此席间所谈,可想
而知都离不开红衣主教的卫士新近的两次惨败。而这两天演主角的是达达尼昂,所以大家
都向他表示祝贺,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也都把荣誉让给他。他们三人不仅是耿介伙
伴,而且这类荣誉经常得到,所以尽管让给达达尼昂一个人。
六点钟光景,特雷维尔说必须去罗浮宫了。但是,国王恩准的召见时间已过,所以他
不要求从小楼梯进宫,而与四个年轻人一起在前厅里等候。国王出猎尚未归来。四个年轻
人夹杂在从廷臣之中,恭候了将近半小时,突然层层宫门大开,外面通报圣上回驾。
听到这声通报,达达尼昂感到全身上下颤栗起来。即将到来的这一时刻,很可能决定
他今后的人生。因此,他两眼不安地盯住国王就要进来的门。
路易十三出现了,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一身猎装,风尘仆仆,足穿高统靴,手
里拎着马鞭。达达尼昂一眼就看出来,国王正在气头上。
虽然国王心情明显不好,一班廷臣还是必须排列在他经过的路上。能在王宫的前厅里
被他怒目瞪一眼,总比根本没被他看见要好得多。三个火枪手毫不犹豫地迎上前一步,相
反达达尼昂却躲在他们后面。国王本来是认得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的,却从他们面
前走了过去,而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同他们说话,完全视同陌路。至于特雷维尔先生,当
国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时,他倒是坚定不移地迎着那目光,反而使得国王不得不把
目光移开。接着,圣上嘟嘟囔囔地进了他的房间。
“事情不妙,”阿托斯微笑着说道,“这回我们仍然得不到骑士封号。”
“你们在这里等候十分钟。”特雷维尔先生说道,“十分钟后不见我出来,你们就回
我的官邸去,因为再等下去也是白等。”
四个年轻人等了十分钟,一刻钟,二十分钟,一直不见特雷维尔先生出来,便离开了
王宫,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将发生什么事情。
特雷维尔先生壮着胆子进到御书房里,发现圣上心情很不好,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用
马鞭柄敲打着靴子。尽管如此,特雷维尔还是硬着头皮问圣体是否安康。
“很不好,先生,很不好,”国王答道,“我烦死了。”
事实上,这正是路易十三最严重的毛病。他常挽住一位朝臣的胳膊,拉他走到窗前说:
“某某先生,我们一块来体验一下烦恼吧。”
“怎么!陛下感到烦恼!”特雷维尔说道,“难道陛下今天没有享受到打猎的乐趣?”
“好大的乐趣,先生!说句心里话,一切都糟透了,不知是野物没有留下踪迹,还是
狗的鼻子不灵。我们赶出一头有十个叉角的鹿,追了六个小时,看来快要捕获它,圣-西
蒙已经把号角放到嘴里,准备吹号叫大家合围时,呼啦一声,所有狗突然改变了方向,拼
命追一头幼鹿去了。您看吧,总有一天我不得不放弃围猎啦,就像我已经放弃用猛禽狩猎
一样。唉!寡人是个很不幸的国王,特雷维尔先生!我只剩下一只北欧大隼,前天也死
了。”
“的确,陛下,臣理解您失望的心情。这的确非常不愉快,不过据我所知,似乎还剩
下许多鹞子、隼和雄鹰嘛。”
“没有一个人来训练它们,训练猎鹰的人一个个都走啦,而犬猎也只有我一个人懂。
我死了之后,什么也不消说了,将来打猎,就只有用捕兽器、陷阱和套圈一类玩意儿啦。
要是我现在还有时间来培养学生多好!时间倒是有,可是红衣主教总是缠住我,搅得我一
刻也不得安宁,他对我又是谈西班牙,又是谈奥地利,又是谈英国!唉!一提起红衣主教,
特雷维尔先生,我对您就来气。”
“不知臣在什么事情上闯了祸,惹得陛下龙心不悦?”特雷维尔装出惊愕万分的样子
问道。
“您就是这样尽职的吗,先生?”国王并不直接回答特雷维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就是为了这个任命您做火枪队队长的吗?您的队员杀了一个人,搅得整个街区鸡飞狗
跳,甚至想放火烧掉巴黎,可是您却一句话也不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国王继续说道,
“也许我这样说未免太性急了,肇事者想必已经抓起来,您大概是来向我报告一切已秉公
处理了吧。”
“陛下,正好相反,”特雷维尔不慌不忙地说,“我是来请求陛下秉公处理的。”
“处理谁?”国王厉声喝问。
“处理妄进谗言者。”
“啊!这倒挺新鲜。”国王说道,“您大概不至于说,您那三个该死的火枪手阿托斯、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还有您那个贝亚恩小子,没有疯狂地扑向可怜的贝纳如,粗暴地折磨
他,使得他这会儿正在断气了吧!您大概也不至于说,尔后他们没有包围拉特雷穆耶公爵
的公馆,没有想把他的公馆烧掉吧!在战争时期,这也许算不上闯了什么大祸,可是现在
是太平盛世,这样做就是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说吧,您总不至于否认这一切吧?”
“这个动听的故事是谁对陛下编造的?”特雷维尔还是不慌不忙地问道。
“谁对我编造的这个动听的故事,先生!除了那个我睡觉他熬夜,我行乐他做事的人,
除了那个包揽国内外一切事务,包揽法国和欧洲一切事务的人,您想还有谁?”
“陛下莫非说的是天主吧?”特雷维尔说道,“因为我知道,只有天主高过陛下,又
如此有能耐。”
“不,先生,我说的是国家的柱石,是我唯一的仆人、唯一的朋友,是红衣主教先
生。”
“陛下,红衣主教阁下不是教皇陛下。”
“这话怎讲,先生?”
“只有教皇是金口玉言;这金口玉言可轮不上红衣主教们。”
“您的意思是说他欺骗我,他背叛了我。您这是在控告他了。那好,请讲,您就坦率
承认是在控告他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我只不过是说他自己弄错了,是说他了解的情况不准确,
是说他控告陛下的火枪手们未免太性急了,他对待火枪手们不公正,他掌握的情况来源不
可靠。”
“控告是拉特雷穆耶先生提出的,是公爵本人提出的。这您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是有话可说的,陛下:在这个问题上,公爵个人的利害关系牵涉得太深,他不可
能充当一位很公正的证人;除此而外,陛下,我知道公爵是一位正直的绅士,我可以接受
由他出面作证,但是有个条件,陛下。”
“什么条件?”
“就是陛下召他进宫来问话,不过请陛下单独亲自问他,不要有旁人在场。等陛下问
完了公爵,我立刻再进来觐见陛下。”
“好吧!”国王说道,“拉特雷穆耶先生说的话您能接受?”
“是的,陛下。”
“您接受他的评判?”
“不错。”
“他要求谢罪,您也服从?”
“完全接受。”
“拉舍斯奈!”国王唤道,“拉舍斯奈!”
路易十三的这位心腹侍从,平时总是站在门外,听到招呼连忙进来。
“拉舍斯奈,”国王说道,“叫人立刻去传拉特雷穆耶先生进宫,朕今晚要和他谈
话。”
“陛下可说定了,在拉特雷穆耶觐见之后和我再来之前,不接见任何人?”
“凭绅士的信用,不接见任何人。”
“那么明天再见,陛下。”
“明天见,先生。”
“陛下意欲明天几点钟?”
“您愿意几点钟来都行。”
“不过来得太早,我怕惊扰陛下寝安。”
“惊扰我的寝安?我能睡得着吗?我再也无法安眠啦,先生,只不过有时做做梦,如
此而已。因此,请尽量早点来吧,臂如七点钟。不过,如果罪在您那几个火枪手,您给我
小心就是了!”
“如果我那几个火枪手有罪,就听凭陛下处置,陛下要怎样发落就怎样发落。陛下还
有什么吩咐吗?请明示,臣唯命是从。”
“没有啦,先生,没有啦。世人称朕为公正的路易,总是事出有因的。明天见,先生,
明天见。”
“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国王寝不能寐,特雷维尔更是通宵没有合眼。他当晚就通知三个火枪手和他们那个同
伴,天亮之后六点半钟就来他的官邸。他带领他们进宫,但什么也没对他们讲明,什么也
没对他们许诺,却是丝毫不向他们掩饰,他们的宠幸,甚至他本人的宠幸,全取决于此行,
孤注一掷了。
到达小楼梯脚下,他叫四个年轻人等着。万一圣上依然怒气未消,他们就悄然离去不
求接见;如果圣上恩准接见他们,他叫人招呼他们进去就是了。
特雷维尔进入国王寝宫候见室,见到拉舍斯奈。后者告诉他,拉特雷穆耶昨夜归家晚,
在他府上没找到,刚刚赶到罗浮宫,此刻正在接受国王问话呢。
这种情况,特雷维尔正求之不得。这样,在拉特雷穆耶和他的证言之间,就肯定没有
旁人来进谗言了。
果然,约摸过了十分钟,御书房的门开了,特雷维尔见拉特雷穆耶公爵从里面出来。
公爵走过来对他说道:
“特雷维尔先生,圣上派人传我进宫来,了解昨天上午在舍间发生的事情的经过情形。
我如实向圣上禀报了,就是说,错在敝舍下人,我准备向您赔罪。既然在此遇到您,就请
接受我的谢罪吧,并望继续视我为您的朋友。”
“公爵先生,”特雷维尔说道,“对您的正直品德,鄙人一向心悦诚服。故此,除了
您本人,我没有想到请旁人到圣上面前为我辩护。看来我没有认错人。我还得感谢您,因
为在法国还有这样一位君子,人们可以像我刚才称道您一样称道他,而不会称道错。”
“说得好,说得好!”国王在门里听到了这些恭维话,说道,“不过,特雷维尔,请
告诉他,既然他自称是您的朋友,那么朕也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可是他疏远了朕,朕都有
三年没见到他了,直到这次派人找他来。请替我把这些话告诉他,因为这类事情,一个国
王是不好亲口讲的。”
“谢谢,陛下,谢谢。”公爵说,“不过请陛下明察,陛下平日常见的人,我所指的
绝不包括特雷维尔先生,陛下平日常见的人,可并不是对陛下最忠诚的。”
“哈!您听到了我说的话,公爵,这样更好,这样更好。”国王来到门口说道,“啊!
您在这里,特雷维尔!您那几个火枪手呢?我前天就叫您带他们来见我,为何没带来?”
“他们都在楼下,陛下。只要陛下恩准,我就请拉舍斯奈叫他们上来吧。”
“好,好,叫他们即刻上来。快八点钟了,九点钟我还要接受朝见。好吧,公爵先生,
一定要常来呀。请进,特雷维尔。”
公爵鞠躬退出。他推开门,只见拉舍斯奈引着三个火枪手和达达尼昂,上了楼梯。
“来吧,我的勇士们,来吧,”国王说道,“我要训诉你们哩。”
三个火枪手走到国王面前行鞠躬礼,达达尼昂跟在后面。
“你们这几个鬼东西,”国王说,“怎么搞的,四个人两天之内报销了红衣主教阁下
的七名卫士!太多了,先生们,太多了。这样下去,三个星期之后,红衣主教阁下就得被
迫重新招募他的卫队,而我呢,也不得不降旨严格执法。偶然报销他一个,我不说话,但
是两天报销七个,我再说一遍,太多啦,真是太多了。”
“正因为这样,陛下,您想必看出来了,他们都十分痛心,十分懊悔地来问圣上请罪
啦。”
“十分痛心,十分懊悔!”国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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