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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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火枪手-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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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誓。首先,他干的也够狠的,一个人当场被他打死,另外两个被他刺成重伤。死的和伤
的都被他们的伙伴抬走了,此后我再也没有听见提起过他们。我自己恢复知觉后,就去找
省长,向他禀报了事情的经过,请示怎样处置被关在地窖里的那个人。可是,省长似乎大
吃一惊,说我禀报的事情他毫无所知,我收到的命令并非他发出的,如果我对任何人讲他
与这次鲁莽行动有关,他就把我吊死。看来我搞错了,抓了不该抓的人,而让该抓的人逃
走了。”
“可是阿托斯呢?”达达尼昂嚷道,听说当局对事情撒手不管,他更加按捺不住了。
“阿托斯怎么样了?”
“我急于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店家接着说,“就向地窖走去,想把里面的那个人放
出来。唉!先生,他简直不再是人,而是一个恶魔。听说愿意让他自由,他说这是给他设
的一个陷阱。他说我们必须接受他的条件,他才出来。我对他说话简直是低声下气,并不
掩饰因自己攻打国王的火枪手而陷入的不妙处境,对他说我准备接受他的条件。
“‘首先,’他说,‘我要求把我的跟班全副武装的还给我。’“我们连忙接受了这
个条件,因为,您知道,先生,我们准备满足您的朋友的一切要求。格里默先生——他虽
然不肯多说话,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格里默先生遍体鳞伤,被送进了地窖里。他的
主人接住他,又把门堵起来,并且命令我们呆在店里。”
“可是,他到底在哪里?”达达尼昂吼起来,“阿托斯在什么地方?”
“在地窖里,先生。”
“该死的,你怎么从那时以来一直把他扣押在地窖里?”
“仁慈的天主!不,先生。我们把他扣押在地窖里?!您不知道他在里面,在地窖里
干什么!啊!先生,如果您能让他出来,我今生今世对您感恩不尽,会像对主保圣人一样
对您顶礼膜拜。”
“那么他还在里面,我能在里面找到他?”
“当然,先生。他硬要呆在里边。每天我们从通风孔里用叉子递面包给他,他要肉就
递肉给他。可是,唉!他用得最多的并不是肉和面包。有一次,我想和两个伙计下地窖去,
他马上大发雷霆。我听见他给手枪上膛,他的跟班给火枪上膛的响声。我们问他们想干什
么;那位主人回答说,他们主仆二人有四十颗子弹,他们就是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也不准
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下到地窖里去。于是,先生,我便跑到省长那里去诉苦。省长对我说,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谁叫我侮辱住到我店里的尊贵的爵爷们呢,这是对我的教训。”
“这就是说,从那时以来……”达达尼昂说着看到店家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
发笑。
“这就是说从那时以来,”店家接着说,“我们的生活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因为,
先生,您该知道,我们的所有食品和饮料全贮存在地窖里。那里面有我们的酒,整瓶整桶
的葡萄酒和啤酒,有食油和调味品,有咸肉和香肠。我们不能下去取,就没有办法给来店
里的客人提供吃喝,所以店里天天亏本。您的朋友再在我的地窖里呆一个礼拜,我就破产
了。”
“那是你罪有应得,可笑的家伙!凭我们的仪表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贵族而不是伪
币犯?”
“看得出来,先生,看得出来。您言之有理。”店家说道,“啊!请听,请听!他在
里面发火啦。”
“大概有人打扰了他。”达达尼昂说。
“可是,非得打扰他不可呀,”店家大声说,“店里刚到了两个英国绅士。”
“到了两个英国绅士又怎么样?”
“怎么样,英国人爱喝上等葡萄酒,正如您所知道的,先生。这两位绅士要求最好的。
大概我太太去请求阿托斯先生允许我们满足这两位客人,而阿托斯先生大概像往常一样拒
绝了。啊!天主发发慈悲吧!听,吵得更凶了。”
达达尼昂果然听见地窖那边大吵大嚷的声音。他站起来,由店家绞着双手在前面引路,
后面跟着普朗歇握着子弹上膛的火枪,走近吵闹的地点。
两位英国绅士大为生气,因为他们经过长途跋涉,已经饥渴难忍。
“这简直是横行霸道!”他们嚷起来,说的是地道的法语,虽然带点外国腔,“这个
疯子不让好人喝他们的酒,我们就来砸开那扇门,他要是再耍疯,那么我们就宰了他!”
“慢着,先生们!”达达尼昂从腰间拔出手枪说道,“对不起,你们休想宰任何人。”
“好,好,”门背后阿托斯的声音平静地说,“这两个吃小孩的家伙,让他们进来给
爷们瞧瞧。”
那两个英国绅士看上去很勇敢,却畏缩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地窖里有一个饿极
了的吃人妖怪,有一个民间传说里的顶天立地的英雄,谁都休想进地窖而不受到惩罚。
一阵沉默。两个英国人终归怕后退有失脸面,脾气最暴躁的那个下了五六级梯子,狠
狠朝门上踹一脚,震得墙都要塌了似的。
“普朗歇,”达达尼昂一边扳开两支手枪的机头,一边说,“我对付上面这个,你去
对付下面那个。喂!先生们,你们是想干仗吗?那好吧,我们就干掉你们!”
“天哪!”阿托斯嗡嗡的声音叫道,“我好像听见了达达尼昂的声音。”
“不错,”达达尼昂提高嗓门对朋友说道,“正是我呀,朋友。”
“啊!好!”阿托斯说,“那么,我们来干掉他们吧,这两个踢门的家伙。”
两个英国绅士已经拔剑在手,但他们处在两边火力的夹击之下,所以又犹豫了一下,
结果还是傲气占了上风,第二脚把门板从上到下踢裂了。
“闪开,达达尼昂,闪开,”阿托斯喊道,“闪开,我要开枪了。”
“两位先生,”达达尼昂一贯是深思熟虑的,“两位先生,你们考虑考虑吧!耐心点
儿,阿托斯。你们卷进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之中,你们身上将打出许多窟窿。在这边,我
和我的跟班会放三枪,地窖那边也会放三枪。放完之后我们还有剑。我向你们肯定,我的
朋友和我剑术都相当不错。让我来安排你我双方的事情吧。等一会儿你们肯定有喝的,我
向你们担保。”
“如果还剩下有的话。”阿托斯嘲笑地嘟囔道。
店家觉得整个脊梁上冷汗涔涔。
“怎么如果还剩下有!”他喃喃道。
“见鬼!肯定还剩下有,”达达尼昂说道,“他们两个人不可能把酒窖里的酒全喝光,
放心吧。先生们,把你们的剑插回剑鞘。”
“好吧,你们把手枪别回腰带上。”
“很好。”
达达尼昂做出表率,随后转身叫普朗歇收起手枪。
两个英国人信服了,咕哝着把剑插回剑鞘。达达尼昂把阿托斯怎样被关在地窖里的情
形讲给他们听。他们毕竟是正直的绅士,都批评店家不对。
“先生们,现在请回你们房间去。”达达尼昂说,“我保证十分钟后,你们希望的东
西会全给你们送去。”
两个英国人施礼退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亲爱的阿托斯,”达达尼昂说,“请给我开门吧。”
“这就开。”阿托斯答道。
于是,传来一阵木头相互撞击和房梁震动的巨大响声。那是阿托斯构筑的防御工事,
由被围困者自己拆除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出现了阿托斯苍白的脸,他敏捷地扫视一眼四周。
达达尼昂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亲切地拥抱他。随后,他想领阿托斯赶紧离开那个潮
湿的地方,却发现他有些左摇右晃。
“你受伤啦?”他问道。
“我吗,根本没有!只不过快醉死啦,没别的,从来没有人过过这样的酒瘾。天主万
岁!店家,光我一个人就起码喝了一百五十瓶。”
“天哪!”店家叫道,“那跟班如果喝了主人的一半,我就破产了。”
“格里默是出身于体面人家的跟班,他不会放肆和我用同样的饮食,只喝桶里的酒。
我想他忘了塞上塞子了。听见了吗?
这酒还在流哩。”
达达尼昂哈哈大笑,使得打冷颤的老板发起高烧来了。
与此同时,格里默也出现在主人身后,肩上扛着火枪,脑袋一晃一晃,颇像鲁本斯①
画中的酒色之徒。他浑身前后滴着粘稠的液体,店家看出那是他最好的橄榄油。

①鲁本斯(一五七七——一六四○),佛兰德著名画家。
一行人穿过大厅,住进店里最好的客房。那是达达尼昂强行要来的。
这时候,店家和他太太拎着灯,跑进他们好久以来不准进入的地窖。那里面等待他们
的,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阿托斯为了出来而拆开了一个缺口的防御工事,是由柴火,木板和空酒桶,按照战略
攻防的艺术法则构筑的。跨进防御工事,只见地上一摊摊油和酒液中,漂浮着吃剩的火腿
残骸。而地窖左边的角落里堆着一大堆砸碎的酒瓶;一个酒桶龙头没有关上,正在流尽最
后的血液。眼前这一切,恰如古代诗人描写的战场上满目破坏和死亡的景象。
挂在小梁上的五十串香肠,剩下还不到十串了。
店家夫妇俩嚎啕的哭声从地窖里传出来,达达尼昂产生了恻隐之心,阿托斯连头也没
回。
痛苦转变成了狂怒,店家拿了一根烤肉的铁扦,冲进两位朋友歇息的房间。
“拿酒来!”阿托斯瞥见店家就这样喊道。
“拿酒来!”店家目瞪口呆地重复道,“拿酒来!你们已经喝了我一百多比斯托尔,
我现在可是破产了,完蛋了,被葬送了!”
“唔!”阿托斯说,“因为我们一直口渴得不行。”
“你们光喝酒也就得了,可是你们连瓶子都砸碎了。”
“你们把我推倒在一堆瓶子上,碰得瓶子滚了下来,这怪你们自己。”
“我的食油也全都糟蹋了。”
“油是医治创伤的良药,格里默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总不能不给他医治吧?”
“我所有的大香肠都给啃光了!”
“你的地窖里有许多耗子。”
“您要赔偿我这一切。”店家愤怒地嚷道。
“天大的笑话!”阿托斯说着霍的站起来,但又连忙坐下来,因为他站起来时用力太
猛。达达尼昂扬着马鞭前来帮助他。
店家后退一步,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教训你要更加礼貌地对待天主派来的客人。”
“天主……您还不如说魔鬼!”
“亲爱的朋友,”达达尼昂说,“你再这样吵得我们耳朵发聋,我们就四个人关到你
的地窖里,去看看损失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大。”
“行啦,好吧,先生们,”店家说,“是我错了,我承认。可是,对待任何过错都应
该慈悲为怀啊,你们都是贵族老爷,我是一个可怜的店主,你们应该可怜我。”
“唔!你要是这么说,”阿托斯说道,“我的心都会碎了,我会像酒从酒桶里流出来
那样老泪纵横。我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凶恶。那么,过来聊聊吧。”
店家怯生生地走过去。
“我叫你过来,不要怕,”阿托斯说道,“那天我要付钱的时候,把钱袋子放在桌子
上。”
“是的,大人。”
“那个钱袋子装着六十比斯托尔,哪儿去了?”
“保管在法院书记室,大人。他们说那是假货币。”
“那么,你去索回那个钱袋子,里面的六十比斯托尔你就留着吧。”
“可是,大人您知道得很清楚,东西到了法院书记手里,他是不会再撒手的。那些如
果是假货币,倒还有希望,不幸那都是真货币。”
“你去和他通融吧,正直的朋友。这不关我的事了,尤其我身上一个利弗尔都不剩
了。”
“喂,”达达尼昂开了腔,“阿托斯原来那匹马到哪儿去了?”
“在马厩里。”
“它值多少钱?”
“顶多五十比斯托尔。”
“它值八十比斯托尔。那匹马你留下吧。这就算彻底了清了。”
“怎么!你卖掉我的马,”阿托斯说道,“你卖掉我的巴雅仔?那我骑什么去打仗,
骑在格里默背上吗?”
“我给你牵来了另一匹。”达达尼昂说。
“另一匹?”
“非常漂亮呢!”店家说。
“好吧,既然有一匹更漂亮、岁口更小的,那匹老的你就留下吧。拿酒来喝。”
“要哪一种?”店家完全平静下来了,立刻问道。
“最里边靠近板条那一种。还剩下二十五瓶,其他的我摔倒在上面时全摔碎了。你去
拿六瓶上来。”
“这个人是个酒桶!”老板自言自语道,“如果他在这里再呆半个月,又付得起酒钱
的话,我的生意就又兴隆起来啦。”
“别忘了给那两位英国绅士送去四瓶同样的酒。”
“现在吗,”阿托斯说道,“在等送酒来这段时间,达达尼昂,给我讲讲其他几个人
的情况吧,好吗?”
达达尼昂便向阿托斯介绍,他是如何找到了扭伤腿躺在床上的波托斯,和在桌子旁边
坐在两位神学家之间的阿拉米斯。正当他讲完的时候,店家拿着酒返回来了,同时带来一
块幸好没藏在地窖里的火腿。
“不错。”阿托斯给自己和达达尼昂斟满酒说道,“为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干杯。可是,
你呢,朋友,你自己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你闷闷不乐。”
“唉!”达达尼昂说道,“这是因为,在我们几个之中我最不幸!”
“你最不幸,达达尼昂!”阿托斯说道,“瞧,你怎么不幸?给我说说。”
“以后再讲吧。”达达尼昂答道。
“以后再讲!为什么以后再讲?你以为我醉了吗,达达尼昂?请你记住:我只有喝了
酒头脑才最清楚。你就说吧,我两只耳朵听着哩。”
达达尼昂介绍了他与波那瑟太太的爱情遭遇。
“这一切不值一提,”阿托斯说,“不值一提。”
这句话是阿托斯的口头禅。
“你总说不值一提,亲爱的阿托斯!”达达尼昂说,“你这样说很不合适,你从来没
有爱过。”
阿托斯暗淡无神的眼睛突然发光了,不过那只像电光一闪,接着重新变得暗淡、茫然。
“对,”他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爱过。”
“所以你应该明白,”达达尼昂说,“你这铁石心肠,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待我们这些
柔弱心肠是不对的。”
“柔弱心肠,破碎的心肠。”阿托斯说。
“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爱情是一种赌博,赌赢的人赢到的是死亡!你输了输得好,相信我的话吧,亲
爱的达达尼昂。如果让我忠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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