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1-美元硬过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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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1-美元硬过人民币-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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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好受多了。这就是小夏得出的结论。后来他把这个结论运用到性欲方面,也还算比较成功。他明白:性欲并不等于操,有时你得忍着,有时也就是经常的,慢慢地你就克服了、没事了。在此,我们也许有必要梳理一下小夏在有关性和性交问题上的思路。首先他发现:操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本能真正的性欲。等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本能和性欲时,又发现它们并不就等于操。小夏又回到了起点上。    
    这天他们回三许巷后正遇一个人来访。见此人来访东平高兴得有点异乎寻常。他是他多年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的熟人,他之所以愿意和他结交大约是受了某人的欺负──那个被熟人介绍来的人一无所长,除了能把所有他想打趴下的人打趴下。他是一个天生的打手,力大无穷,脖子比头还粗。记性不好的东平已忘记了他的仇人,但那个帮他忘却的人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得他低低的额头、拳击手似的小臂。他正是通过这些把他认出来了。“啊哈,你好!这不是那个老……”“我姓王。”“记得记得,你还是那么棒呀,一点都没变。”    
    老王弯腰进了门,体积比小夏大得多,也不完全是发胖造成的。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手里提溜着一盒小点心,还裹了红纸。“老王你搞什么名堂?”“这不过年了吗?”他往椅子上一坐,身下嘎地一声。抬起屁股看看,又小心翼翼地再坐下去。后来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敢挪动,直到他们把吃饭的桌子搭开、抹净,让他走到桌边来与小夏掰手腕。    
    建议自然是由东平提出的,甚至在他开门见到老王的第一眼,脑海里就晃过了他和小夏各据桌子的一头相持的画面,当然最终以小夏败北而告结束。刘松也竭力附合,他曾听东平吹嘘过一个狠得不得了的家伙,看来就是这个老王了。持反对意见的只能是选手本人。老王说:“不行不行,那能和他们小青年搞?这些年整个没动弹过,人都软了。”厚实的双手连摆是摆。小夏也说:“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东平硬是把他俩的手握在了一起,一声开始他们便脸红脖子粗地干上了。憋着气,太阳穴上的青筋鼓暴,颈子上的肌肉也被牵扯成条状,嘴角下撇,从牙缝里嘶叫着。桌面向老王那边翘起,他太重了,整个人都搭了上去。但老王还是输了。    
    再来。这次老王心中大概有了个数,东平的确是想让他赢那个小夏。来第一次的时侯他不甚清楚,所以才糊里糊涂地输掉了。老王今天是有事求助于东平,当然得随着他的意思来。第一盘输掉也是为了讨好对方,那个小夏不是东平的朋友么?小夏晃动着手腕说:“承让,承让。”东平接口说:“他不让你你早输了。”又转向老王:“老王,下次你可不能再让了。再让,你儿子上小学的事我就不帮忙了。”他说得直接,老王亦是不懂幽默的粗人(虽说有某种程度的心眼儿),来第二回的时侯就用上了全力。他输得也快,于是就苛求起刘松的裁判水平来,以及小夏那只没参加比赛的手是否在暗中用劲,还有他肘部的支点太偏向自己一边了。他一副大吵大闹的样子,几乎要挥拳揍向刘松。不得已,东平提议把三局两胜改成五局三胜。老王这是在为他的儿子而战,为自己昔日的荣誉,为朋友的信任,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吧?结果他还是很凄惨地输掉了。三比零。事后东平挑剔起小夏的残忍来。不是说非得让老王赢不可,总得给他留一点面子吧?不能做到三比二,三比一也是好得啊。好歹让老人赢一盘,这才是强者的肚量。年轻的一代真是和我们不同了,得理不让人,残酷啊!在西村东平和刘松交换意见时这么说。    
    “他们所关心的是什么呢?一些外在的所谓风度,虚伪之极!‘承让乘让’,赢了以后小夏这么对老王说。老王说:‘你这不是骂人吗?我什么时侯让过你?’听听,有多诚恳!”    
    后来还是好心的东平声明,老王儿子上学的事他一定帮忙,就包在他身上了,那昔日的老英雄才消了气、平静下来。除了他的儿子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着急心焦的呢?席间,由东平发起,在座的人对小夏大加赞美。东平他妈说小夏很勤劳,不像东平那么懒,光是昨天下午就爬了六回楼梯,还不算下楼的。老王说小夏有劲、爆发力好。刘松也记起了小夏的翘屁股,大大奉承了一番。至于东平则无端地夸奖起小夏的文学天才来,他知道在所有的长处中小夏对这个最在乎。小夏呢?也不像一般人那样会在表扬面前脸红害羞,他如若无事地承受着,并讲述了少年时代乃至吃奶时期的种种事实以证明对方观点的正确。他太快活了,被大家、被灯光和食物弄得很舒服。这时东平讲起一个莫须有的人来,此人各方面的品质和单项指标比小夏都不差。当然是一个伟大者,是他在名人传记中读到或是过去的一个朋友。那人年轻时就很像现在的小夏,一点也不比他差劲,甚至还有一点比小夏强的,或者小夏不如他的地方,那就是他不吸烟而小夏吸。    
    “这有何难呢?”小夏说,他将手中的一支美国烟当即在烟缸里掐灭,就这么戒了。这下,他和那个伟人平等了,只不过现在是他或他的青年时代。也有不同的地方,那人是从来就不抽烟,而他是上瘾以后戒掉的。十年烟龄的结束全在于一个榜样的激发,但它所体现的意志却超过了榜样本身。之后东平说那人根本就不存在,这又有什么关系?东平坦白说,他编这个故事只是想让他戒烟,而让小夏戒烟只是想让他感到戒烟的难过。“你难过吗?”他问。    
    “难过。”    
    “那就没有必要再坚持了。”    
    “这又有什么不同吗?”    
    小夏戒烟感到难过,而戒烟结束则意味着神话的破灭。东平终于把小夏骗上了一条绝路。    
    这又有什么不同吗?戒烟难过或神话破灭,那是东平他们的事。对小夏而言,还是继续戒下去比较好,至少对身体是好的。


三人行三人行 八

    和往年的气氛略有不同,小夏把某些上进和洁身自好的东西带了进来。为此他很有可能成为九三年饭桌上的明星,我是说在那杯盘狼藉的前面,他们的集体时光、他们的聚会不大都是在此度过的吗?灯光和杯盏,还有那已经卷边了的壁纸,店堂内庆贺开业的匾额,丰腴白净的老板娘,以及音乐。总的来说,过节期间他们在东平家里吃饭的时侯要少,他们总是倾心于那些开在路边的私人餐馆。他们不厌其烦地吃喝。饭桌之于他们的重要性一点儿也不亚于他们的床铺,至少,它是第二位的。在他们的婚床尚未漂来以前或沉没以后,他们的饭桌金光独耀,犹如在黑暗的背景下被一束射灯(也许是闪电)照亮了。从两个人的床铺走向与大家同乐的饭桌是他们中许多人经历。    
    多年来刘松一直是那饭桌上的主角,他的风度和阅历也无人可比。只是,他没有小夏那么要强。也许正是他的谦让和疲软的态度赢得了大家的心。这不,东平们回忆起他给他们带来的那些快乐时光。他给他们的饭桌带来过安慰。    
    他给困于一隅的人们带来了天南海北的消息。    
    他给贫穷的人们带来了金钱的常识和花销的感受。他们用他的眼睛在目睹,用他的手指在触摸。他吃过的宴席有两万块钱一桌的(是此刻一百块钱的两百倍)。东平问他的感受如何?曾感到过自卑吗?没有,他说。在我看来他们像白痴一样地花钱。他的想法正好也是他们的想法。    
    他给失去婚床和性交机会的人们带来了淫乱的故事,有时侯也不完全是故事,在他来自的那个城市里有时侯淫乱是一个基本的现实。这方面他不惜大费口舌,倒也不完全出于炫耀的动机。他知道他们离开了女人聚到这里,别的也许还能对付,唯独此事使他们不能真正自拔。他男人才有的那种理解和体贴犹如春风,温暖人心。他邀请在座的去他所在的城市,他将在按摩院里招待他们,保管没病,十分保险。他与老板很熟,决不会挨宰。他在那里招待他们就像他们在鸡鸣寺茶馆里招待他,都是出于招待客人的惯例,而被招待者也就应该入乡随俗了。所以他也不是特意要那样招待他们,人人到此都会受此待遇。来的都是客,他尽地主之谊,在前面的茶座上等着付钱。那儿也有茶座,也能喝茶,不过是附带的而已。惟一的难题就是:有的时侯他不知道该付给老板多少钱。倒不是他不知道价格,而是弄不清他的朋友实际消费多少。这种事当时又不好问,只得依赖小姐的诚实。“小姐,多少钱呀?”“两百啦。”“两百啦,你没搞错?”“不信你就问这位先生啦。”于是他就问这位朋友先生:“两百,值不值?”最多也只能问到这地步。“值值,当然值。”在这个以性无能为最大耻辱的时代里,他也只能得到这样的回答。怎么个值法就不便再问了。实际上也是因人而异,有脆弱的去过一次就倒了胃口。也有的去了还要再去,从此爱上此道。当然也不能让他老请,也没有多余的钱请他。也许还因为害羞,他的客人就背着他偷偷地去。    
    他给胆怯的人带来了信心。刘松对东平说:“别怕,有我,我给你护航。”他们全都自饭桌上喊了起来:“那你还不去!”他给东平带来了被邀请的荣耀和拒绝者的高尚。“刘松那里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是为了看望朋友。按摩院这种地方我大概不会习惯。”他给他们带来了有益的争论。“为什么?我想不通。”灰灰说。    
    他还给他们带来了他自己,重要的正是这个。他们都同时拥有了一个传奇般的朋友,他搞的女人保守的估计在两百个以上。他是一个诗人,发过小说并精通经济,对自己老年的安排就是买了一部二十四史。他经常在天上飞,一次也没有掉下来。办了一家锅巴厂,赔本一百四十万,从中愉快脱身没有坐过一天牢。被疯狗咬过,在火车上见到了一伙卖老虎阴茎的江湖骗子,老虎的阴茎当然也是假的。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事,皮毛始终无损的恐怕也只有他。因此他的同事在大街上被人卸掉了一条膀子,手腕上还铐着一只密码箱。因此公司的司机送他去机场在返回的途中不幸遇害。他惟一的哥哥一日心脏骤停,众多的朋友穷困潦倒,要不就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回到故乡修铁路、办航运。他身边的人要么倒下去,要么站起来。他和同一个女人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第二次历时三个月,刚好一个季度,一个春季。他还招待过广场上下来的民主斗士,作为慰劳把他们领进了按摩院。第二天他营救扫黄中落网的同胞,犹如营救革命先烈。他的朋友中有政治家、同性恋、很多的经理较少的文化人,还有鸡(就是妓女),一条狗(已逝)、两只鹌鹑,做到了真正的众生平等。这还不包括他出国、进藏、去澳门、办报纸、拍电视、开汽车、中头奖……人人都羡慕的好事。他先认识了东平,继而认识了东平所有的朋友。他们全都毫无保留地喜欢上了他。多年来他们平庸单调生活中的有限历险多少与他有关。他每年到此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当然值得一共的也只是他的命运。想想看,九三年的枪战,九二年的码头奇遇(这是另一个历险的故事,将在我的另一篇小说中加以叙述),九一年的遭劫(又一个故事,说来话长),九零年的按摩院……哪一年他不给他们带来新鲜有益的刺激?哪一年能不出点出人意料的事儿?    
    饭桌上,他们真的难以决择了,谁该是九三年的明星?或许他们该设一个终身荣誉奖授予刘松。好在今年的节期还没有结束(明天才是除夕夜),大家都企盼着。


三人行三人行 九

    一九九三年除夕,N市的一百多万个家庭开始吃年饭,只有东平们还在外面的街上逛着。出于某种迷信和执着,他们已经走完了两条大街。此刻街上的行人依然很多,随着空气中亮度的减弱,并没有减少的迹象。黑暗加强了他们的影子,在车灯的扫射下一时间幻影憧憧,广场的圆盘那儿更繁忙了,几乎所有的车辆都要驶过那里。并不是只有他们才呆在外面,这是一个幻觉。也许别人和他们一样,愿意其他的人呆在家里,而给他们留下外面的城市?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都那么高级,实际上就是取消了那一神圣的时刻:万籁俱寂,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有如经历了一个核冬天那样地静谧。那样的时刻当然是不多见的,一年中唯有今天的黄昏和傍晚会呈现这样不可思议的时光。自从十年前一次偶然的发现后,东平就把此视为他的秘密、他的乐趣,甚至在婚姻鼎盛时期也没有和他的妻子共享。现在,他将它献给了他的两个朋友。一来是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用来报答他们的友情以及他们给他带来的帮助。尤其是刘松,什么没有经历过?除了友谊和这个独一无二的时刻他还能告诉他什么?其二,眼看着十年来这一时刻的开始逐年后延,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东平的心理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像那些濒临灭绝因而无限珍贵的东西一样,像那些动物,那些残留的仪式、仅存的艺术一样,人们再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它们了。它就像那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一样,将被历史所否认。也许,刘松和小夏就是东平拖曳出来的见证人?    
    如果有一万人为寂静作证,寂静就变成了一场喧闹了。在N市,今年的除夕,散布在大街小巷的行人何止一万?东平知道他们并非是来体会静谧的,而正是他们使死寂的星球上最平常的静谧成了一个神话。他们逐年吞噬着那一时刻。东平对那一时刻的体验从战争过后的核冬天逐渐向一个夜深人静的大厕所过渡。天色是越来越晚了。十年前他步行五十分钟竟没有遇见一个人(包括狗),到第二年遇到了一条狗,第三年遇到一个要饭的和一个骑自行车车把上悬着两只气球的。第三年以后他们的出现就进入了加速度,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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