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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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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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首歌写得怎么样?”    
      男人坐直身子,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一边看歌谱一边伸出手去拿那杯放在旁边的,凉了的咖啡。    
      “谁写的?写得不错。”他呷了一口咖啡,说。    
      “是个女孩子。”她回答。    
      “她是什么人?”    
      “我的师妹,英国皇家音乐学院钢琴系毕业。她的嗓子不错,我想你捧红她。”    
      “她长什么样子?”    
      “很快你便知道。”她一边说一边帮他扣好毛衣上松开了的三颗钮扣。    
      她和他之间有一种暖昧的余情。    
      这个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乱糟糟,胡子没刮,看来已经几天没离开过录音室的男人名叫胡桑,在德国学音乐。他是她的旧情人。他监制过许多出色的唱片,名字一度炙手可热。曾几何时,她为他的才华倾倒,他们深深地相爱过。    
      七年前,他为她离开了太太和儿子。那时,她才二十三岁,他三十三。她终于得到她想望的男人;可是,得到了,又是另一回事。爱在生命里流逝,在期待落空的每一个瞬间流逝,也随着她的成长而流逝。    
      他不再是她心中那个神圣而高大的形象,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情人。从前,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得不断进步以免跟他距离太远。后来支发现,不进取的那个人是他。终于她明白,她需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缺席,而不是他的在场。    
      她知道惟有胡桑能帮…,…需要他,他也需要…。他的事业已经今非昔比了。    
    


第二部分第2章 遥远(9)

        
      14    
      胡桑看着那两页歌谱,他没想过对她说不。他深深地爱着面前这个女人,有些人注定是另一个人的死穴,林孟如是他的死穴。分手四年了,他依旧像过去一样爱着她,依旧在夜里思念她。他甚至能够为她死,何况是要在事业上帮她一把?他听说她在新公司里并不如意。他太知道了,她好强的外表只是用来掩饰脆弱的自我,她老是怀疑自己不够好,不值得爱,惟有不断前进,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会守护在她身畔。    
      15    
      这个时候,顾青和…在一家印度餐馆里吃饭。她兴奋地复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林孟如喜欢她的歌,并且问她会不会有兴趣自己来唱。如果她答应的话,他们会跟她签约,然后出唱片,她可以做她自己喜欢的音乐。这意味着她将会成为歌手。    
      她好像期待顾青的意见;然而,他看得出来,她是期待他的支持。他也知道她需要一点钱来帮她妈妈还债,而她是不会接受他的援助的。    
      “为什么不试试看?”他做了她期待的事情。    
      她那么有天分,能够好好使用,才没有白活一场。    
      “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他问。    
      顾青现在在家族的银行上班,他姐姐顾贻和顾雅也是在银行里工作。顾贻是个工作狂,是爸爸最得力的助手,顾云刚最疼她。顾贻谈过几段恋爱,如今还是独身。顾雅只比顾青大一年,顾青从小就觉得她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然而,人太聪明了,便难免会迷失。她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想要追求一些什么,她刚刚和相恋两年的男朋友分手。    
      顾青的妈妈最疼他,顾青到银行上班,也是为了妈妈。这个善良的女人虽然渡洋留学,骨子里却很传统。他相信人生有许多责任。为人女儿,为人妻子,为人母亲,都是她的责任,她总是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在自己家族的银行上班,时间比较容易控制。那么,他便可以为…处理一些事情。结果,…跟唱片公司的合约是他去谈的,他成了她的经纪人。    
      16    
      …的唱片在四个月之后推出,那是一张很有水准的唱片,甚至有评论说,这张唱片是胡桑近年的代表作。唱片的销量超过了他们预期的,…的名字已经有人认识了。    
      名气好像一夜之间涌来,几乎令人措手不及,她忙着为事业奋斗。    
      今天晚上,…要出席电视台一个现场直播的音乐节目。顾青一个人在家里,看到了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她。…穿着傅芳仪为她搭配的衣服,品味出众。她一边弹琴一边唱歌,她是那么漂亮,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一些。一种不安忽然压在顾青心头。在伦敦的日子,除了天气偶然令人沮丧之外,生活是那么简单和平静,仿佛是可以过一辈子拭目以待。时光已经永难复回吗?铺在…脚上的,是顾青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法想像的一种人生。他会从此失去她吗?    
      然而,很快地,他这种想法受到了自己内心的谴责。如果他对一个人的爱是足够的,为什么会害怕她成功?难道他不希望她成功吗?从认识她的那天开始,他便知道她不会是个平凡的女孩,他比任何人更早地发现她的优秀。这一刻,他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吗?    
      假使他洽谈室要失去她,那么,他至少是无愧的。他们一起走过了伦敦的夜色,他知道,以后的夜色也许都不一样了。然而,每一个改变,都是通向一次考验,正如今天晚上,她不在身畔,但他发觉自己比往昔更爱她。    
    


第二部分第2章 遥远(10)

    人的生活就像作曲,每人在自己生活的乐章里都有一个房屋的位置,他愿意和她一起谱写他们共同的那支歌。    
      17    
      /没有回去巴黎,那天在渡轮上,他遇到一个人,改变了他的计划。那人是他的旧同学鲁      
    新雨。鲁新雨在一行座位里发现了/,他走上去跟他打招呼,两个人拉杂地谈了一些往事。鲁新雨记得/以前很受女生欢迎,而且很会做生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冒牌皮具,卖给那些爱慕名牌又买不起真货的女生。他还收集同学们的旧唱片,拿去二手唱片店转卖,自己收一些车马费。    
      /窘困地笑了,这些事,他都不记得了。那时为了赚点零用钱,减轻舅舅的负担,他做过很多兼职。    
      “你有兴趣做唱片店吗?”鲁新雨忽然说。    
      然后,鲁新雨告诉/,三年前,他开了一家唱片店,卖新唱片,也卖二手唱片。这家店的规模虽然小得可怜,但是从一开始便赚钱了。现在,他很想把这家唱片店送给别人。三个月来,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他平日是坐地下铁上班的,今天很偶然的搭渡轮,然后遇上/,而/以前也帮同学卖过旧唱片,看来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其实吓了一跳,怎么会有人把一盘赚钱的生意无条件送给他呢?    
      这个时候,鲁新雨带着一抹幸福的微笑说,他女朋友下个月便要去西班牙,她会在那边逗留一年学西班牙语。他答应了陪她一起去,他不放心她一个人。他又补充说,她是个很好孤女孩:聪明、迷人,很特别。他走了,唱片店便没人打理,反正卖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钱,他想要送给一个人。    
      /没答应。    
      鲁新雨坚持要他再考虑一下,并且跟他约好隔天在唱片店见面。    
      隔天,/去了唱片店,那家店小得只能让几个人同时挤进去,生意却还不错。然后,那个女孩来了,/看见她,不禁有点诧异。她只是个很平凡的、长着一双大耳朵的女孩。爱情或许都是大近视,我们爱上惟有我们才觉得无与伦比的人,那是一种视觉的偏差。    
      三个人去吃饭的时候,鲁新雨坐在大耳朵旁边。大耳朵的话很少,一直低着头看书,鲁新雨不时提醒她说,菜凉了,先吃一点吧。这个时候,大耳朵会抬起头来,朝她男朋友柔情地微笑。/被这种感情打动了,答应替鲁新雨暂管理唱片店,而不是作为一份礼物。    
      “一年后你加来,我便还给你。”/说。    
      他想,或许可以利用这一年时间赚点钱,再去任何一个地方,除了巴黎。他突然对巴黎的猪脚感到一股嫌恶。这天晚上,鲁新雨刚好点了一客蜜汁火腿,和大耳朵两个人吃得很滋味的样子。    
      18    
      于是,/留了下来,四个月后,他在唱片店里看到…的唱片。这张名为《遥远》的唱片,是…自己作曲的,里面收录了她的钢琴独奏。唱片风格介乎古典和流行之间,看得出是秀有野心的尝试。唱片封套上,…穿着一袭无袖的白色丝衬衣和黑色西裤,靠在一台亮晶晶的史坦威钢琴前面,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她出落得比以前更清秀了,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淘气又明亮,跟小时候的她没有两样。他以为…有天会成为钢琴家的,怎么一夜之间成了歌手?他把那张唱片放在店里最当眼的位置,整天播她的歌。只是,就跟那张唱片的名字一样,他和她,已经太遥远了。    
    


第三部分第3章 重逢与遗忘(1)

    1    
      一开始就是一个坏日子。/大清早接到舅母的电话,提醒他别迟到,这天是他父母的忌辰。他持上电话,醒来又滑回睡眠,以致当他再度醒来时,已经迟了。    
      他匆匆赶到墓地去。他的父母死于二十年前的这一天,埋在同一口墓穴里。二十年来,      
    徐义雄每年的这一天都一定率领一家人来拜祭。/只有在去了欧洲的那三年才缺席。    
      他来到墓地的时候,表妹徐幸玉朝他抛了个眼色,又望了望她爸爸的背脊。/就是怕看见他舅舅,怕他的唠叨和责备的神色。现在,徐义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神色,知道了/还在卖唱片之后,他说:    
      “为什么不正正经经找点事做?”    
      徐义雄不知道他这个外甥脑子里想些什么。他大学毕业之后,在实习学校教了九个月英文,便去了欧洲,像个寄失了的邮包似的,几乎是下落不明,三年后才又打回头。    
      他这个人太不进取了。他有多么不进取,徐义雄就觉得自己有多么愧对姐姐和姐夫。他可是尽了心去教养/的,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把他供到大学毕业,以为他会好好为前途打算,谁知道他什么事都好像漫不经心似是而非的,枉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遗传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终究还是像他爸爸,即使韩维泽在二十年前的这一天就从儿子的生命中缺席。    
      /一直默不作声,他很少跟舅舅说话。他尊敬舅舅,可他们是用两个不同频道思考的。    
      2    
      离开墓地的时候,徐幸玉把一个小小的蛋糕盒放到/手里。明天是他的生日,她买了一片蛋糕给他。    
      “别忘记吃啊!”她用手指托托脸上那副大眼镜说。    
      她要赶回去上课。她是医学院四年级的学生,聪慧、好学、善良又为人设想,只有她没枉费徐义雄的苦心。她长得像她妈妈,不算漂亮,却惹人好感。    
      /擒着蛋糕,沿着墓地外面的街道走去,忘记走了多远。    
      父母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了。那块老旧的白色大理石墓碑是时间玄秘的飞逝,提醒他,他曾经是某个人的儿子,曾经有个把他抱到心头;只是,能够这样做的人已经远去,躺在一口墓穴里。    
      他走路时几乎视而不见,所以他几乎走过了她的身边,直到他感到自己的臂膀被人戳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看到了她。但是她已经在远处就认出他了。她走到他身边,露出一抹惊讶的微笑,说:    
     


第三部分第3章 重逢与遗忘(2)

     “你是/吗?”    
      “我几乎认不出你来!”他抱歉地说。但这是个谎言,他看过她的唱片,即使没看过,也不会记忆她的容貌。他只是对这样子的重逢有点措手不及。    
      她问他要去哪里,他回答说没什么事要做。她问他知不知道+过身了,他点了点头,说自己当时在巴黎,没法赶回来。既然他没地方要去,她提议找一家咖啡店坐下来,她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那里有非常出色的意大利咖啡。    
      他走在她身边,近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在一个微小的时间里,一种属于以前的时光忽然重演如昨,却都成了斑驳的记忆。    
      3    
      这本来是不愉快的一天。大清早,…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一篇关于她的评论,那是由一位很权威的乐评家写的。对方在文章里毫不留情地抨击她这个学古典音乐出身的人,不好好去弹她的钢琴,反而在舞台上卖弄色相,简直是古典音乐的一种沦落。在文章的结尾,对方还嘲笑她写的歌实在媚俗得可以。如果不是靠着几分姿色,谁会买她的唱片?    
      顾青出差去了,她憋着一肚子的委屈离开公寓,想要吸一口善良的空气,于,她想起了附近有个墓地。    
      走过墓地的时候,她远远看到一个儿时的相识。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她心头升起,她满怀高兴地走到他身边。戳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神情有点诧异。    
      4    
      “我变了这么多吗?”她问。    
      “你一点都没变。”他说。    
      “我写过很多信给你,你一封都没回。”她微笑着抱怨。    
      “我太懒惰了!”他抱歉地说,低头啜饮了一口咖啡。    
      这又是一个谎言。    
      他没回信,因为他太妒忌她了。    
      他输了那个比赛,钢琴也从他的生活中告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继续往前走。…从英国寄回来的每一封信,都是对他无情的折磨,提醒他,他不是那个幸运儿。    
      他曾经多么向往成为钢琴家?八岁之前,他的生活和钢琴,就像音乐和弦上的音符一样共同存在,而命运却把他们硬生生地分开了。他恨自己,也恨…。如果是另一个人赢了,他会好过一点。    
      …临走之前,打了好几通电话想要跟他道别,他都假装生病,没有接电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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