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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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婚记-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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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真的有人在咚咚地敲着。这太好了!这一定是那只刚才梦见的小黑猫吧!
〃是谁呀?〃〃是我呀;亲爱的义父。〃〃啊!你在这里;见鬼?!我马上来开啦;你这个浪荡子!〃法伊打开门一看;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年青美貌的工艺匠;漂亮得跟蜜饼上画的美男子一样;在生活中简直很难遇见这样标致的工艺匠;因为一般来说;做一种行业;一定会烙上一种行业的印记。譬如说:卖肉的人总是胖胖的;长着一个双重下巴;他的面孔总是油光光的发着亮;据说这是因为在剥猪皮的时候;有股热气冲出来;喷到他脸上;故而他的面孔就发出亮光来;裁缝总是瘦瘦的;他的眼睛深陷着;背有点儿驼;铁匠经常要使劲用大锤子打铁;所以他的额上总有许多皱纹;他的颧骨总是高高地突起。总而言之;每一种职业都要给人烙上本身的印记。昨天在婚礼上恰好有个人讲过一桩事:两个星期以前;在德布勒森有个很有学问的教授发疯了;为的是想不通一个问题——为什么鞋匠的助手都是眉开眼笑的;而鞋匠们自己却都是愁眉苦脸的。
亚诺什穿着一身普通的呢子衣服、山羊皮长靴;面孔晒得黑黝黝的;看起来;他的样子十分动人。法伊突然吓得向后一退;因为他想到;如果亚诺什打扮成这个样子到波佐什去;那被尊称为〃老爷〃的维顿卡一定要大吃其醋;说不定会跟他的卡杜什卡一起逃跑。
〃好吧;好吧;进来;坐下!〃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拥抱。法伊甚至连手都没有跟亚诺什握一握;他洗好了脸;开始穿衣服;但是这时候;他一边穿着;一边唠唠叨叨地责备起年青的伯爵来。
〃你又作了多么愚蠢的事!要是老霍尔瓦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生气;把你扔掉不管。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人。将来在众人面前;你就要处在不利的地位。大家都会以为你是个意志薄弱、没有男子气概的人。要知道;你在这一段时间里;糟蹋了多少宝贵的时间!难道你忘了我叮嘱你的话吗?你应该到波若尼去;首先要取得那边所有的达官贵人、地主乡绅和高级神父的支持。可是你却跑去谈恋爱;胡来一通。要知道你在鲍尔诺茨张望着爱人的时候;即是你在此地打输官司的时候;也就是你要丧失那位姑娘的时候。不行;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你这样做是得不到幸福的!〃亚诺什羞愧地低着头;一声不响。
〃现在你到哪儿去找那些议会代表!如果他们在波若尼的牌桌上所遗留下来的指印不能算作痕迹的话;那么;可以说;他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目前农忙已经开始;他们都各自回庄院去了。即使撇开这件事不谈;但你怎么能作出这种事来?难道一个匈牙利贵族能这样做吗?我是什么人?是伪君子;还是剪径的强盗;还是伊索寓言中那只常常换皮的狼?还有;那最可怕的;难道一个骑士能毁坏一个平白无辜的姑娘的名誉吗?唉;亚诺什!亚诺什!贵族的精灵怎么没向你提醒这一点呢!
大概它睡得太熟了!〃〃我不能控制自己;〃亚诺什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有人写信告诉我;她病了;因此我感觉到;如果我不到她的身边来;我就活不下去。〃〃蠢货!你为什么活不下去?难道你看见过这样的事;一只坛子因为不能跟盆子里的木樨草并放在一起而破裂?〃〃我的义父;我向你起誓;我没有与她相会的意图!我只想时时刻刻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如何。要知道;我是多么的不幸啊!〃他抬起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所包含着的忧愁和苦恼;使得这个老年人也开始怜惜他;悄悄地把自己的态度缓和下来。
〃你老是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不幸得很!沉醉在爱情中的人常常是这样的。可是;要知道爱情是一个取之不竭的源泉;你这小傻瓜!只有爱情是不会使人感到完全满足的。一个正在恋爱的人永远不会感到自己十分幸福;他还会有更多的要求。但是;假使他心中已经藏有世界上任何宝物所不能换取得到的东西;那么他是否能够认为自己仍然是个不幸福的人呢?〃法伊这一番明智的言语;犹如一服特效药;对亚诺什发生了效用;他温顺地频点着他那沾满风尘的脑袋。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要知道;你是宁愿抛弃世界上的一切财富;而决不同意丧失小比罗什卡的人。难道你能同意她不爱你;而去爱别人吗?啊?你不说话吗?事情就是这样;你这个古怪的人;你是幸福的。〃后来;他一只手往背心里一插;身子稍微朝亚诺什那边探过去一点;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亚诺什的头。亚诺什立刻微微地笑了;因为这完全是亲热和爱护;同时也说明法伊已经使得亚诺什相信自己确实是个幸福的人了。
过了一会儿;法伊以戏谑的语调问道:〃但你至少已经见到过她了;是吗?〃〃瞧你说的!从那个时候起;她根本没有起过床;他们今天才第一次允许她起来半个小时;到窗子旁边坐坐。我早在幻想这个日子了;可是倒霉的事总是落到布特列尔家的人头上;你偏偏在今天派了个人叫我回来。〃〃克罗克?这倒是对的!现在你把那老头儿留在哪儿?〃〃他到饭堂里吃早点去了。〃〃唉;小伙子;世界上有那么些快乐的事情;可是你偏去找那种不快乐的事;如:修剪树枝、栽种、挖土、幻想。我奇怪;为什么你不逃跑。〃〃恰恰相反;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经常听女仆们讲起比罗什卡的事情。她们互相传说着;比罗什卡曾在呓语中说到自己的未婚夫;以及她如何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乘着大船小船旅行游览;在云端里翻腾飞翔;一直飞向太阳。我听到这一切;心里感到多么甜蜜。〃〃那末……为了要打听消息;你这个勾引女人的人当然就去拚命巴结那些女佣人罗;你承认吗?〃〃你怎么能这样推想!〃亚诺什伯爵不高兴地说。
〃唉!唉!你别生气;漂亮的约瑟!我并不想侮辱你;不过;老实说;雄猫终究还是雄猫;我始终抱着这样的成见。其实;不是每只猫都要吃耗子;有一种猫;它只会跟耗子玩而不会吃……可不是吗;啊?〃亚诺什听了这种亵渎神圣的话;面孔热辣辣地直红到脖子根;他表示不同意地摇着头。
〃好吧!好吧!我们不谈这个;〃法伊和解地说。〃别的事;我都不担心。要是那边有人认出了你;那可叫我难受了。〃〃除了夜间;我连她住的房子都没有走近去过。因为别尔那特姑母常在那边走来走去;我怕她认出我来。事实上;有一次我差点儿被吸引得想走过去。〃〃啊!你说呀!你还是被吸引住了吧?〃〃自从比罗什卡开始恢复健康的那天起;花匠每天都给她摘一束鲜花;并且跟着一个女仆送到她房里去。当时我曾经打算挑选一束花;在花束里夹一张字条送进去。可是我那个主人把我往边上一推;还说了一句话:'滚开;笨蛋;你懂得什么?'〃〃你没有赏他一个巴掌吗?〃〃我全都忍受下来了;只要让我留在那边;只要不把我赶走就好。〃〃那末后来你怎么会离开呢?〃〃花匠也不想放我走;据说;现在正是他教我学本领的时候;我在他那儿至少应当呆一年。那时;那个叫鲍罗克还是叫克罗克的人——总之是一个狡猾的恶棍——轻声地对花匠说;他叫克罗克;是一个密探;他甚至把证件拿出来。他告诉花匠;说我是杨诺希克匪帮中一个著名的强盗;名叫德密杰尔·巴夫佳。那个德国人——花匠缪列尔听了大吃一惊;当即把我解雇;付给我四个钱币;每个价值二十克拉伊察尔;作为我在他那儿工作的工钱。〃〃现在这些钱你还带在身上吗?〃法伊问。那时他正站在镜子前面;梳着头发;仔细地把银灰色头发从中间分向两旁。
〃在这儿;在我的口袋里。〃〃你好好地把它们藏起来;我的孩子;当时机到来的时候;你就把这些钱交给未婚妻;〃法伊激动地继续说;〃我告诉你;因为你要使姑娘更爱你;这四枚钱的吸引力要比你布特列尔家里全部田产的吸引力还要强。〃〃我就这样做吧!我的义父。〃〃噢;慢着!你只能在我叫你做的时候去做;不能过早。总之;我还有很要紧的话要告诉你;伯爵。〃法伊的神色渐渐变得十分庄重;几乎变得非常雄伟;但是他的声音却温顺柔和得象教堂里的钟声。
〃你要给我一个诺言;以贵族的身分给我一个诺言:无论你的外表装扮得怎么样;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能再想法子去接近你的比罗什卡。现在我跟你和解!我们永远不再提这桩小事情了;并且不准对任何人说。〃亚诺什把一只手伸给法伊。
〃你的手在发抖!〃法伊说。
〃让它发抖吧!既然我把手伸给你;那我一定遵守诺言。〃〃我知道。也许;你用不到等待很久;因为我们不象你那样;在这里白白的把时间浪费掉。你要知道;昨天晚上;为了想把那个在裘里城堡里装置升降机的年青斯洛伐克人掌握在我们手里;以便将来作我们的见证人;我施出了好些妙计。那些事;我到家里还要详细讲给你听。我答应给他金山、乐园;甚至贵族的称号。虽然你也知道;自从斯洛伐克人吃了我的郁金香根以后;我一直在生他们的气;但是目前我不得不如此!老天保佑;现在这个小伙子已经到了波佐什;在我们家里了;至于其他方面;我们事情的前景也并不坏。大主教菲歇尔已经答应我;将来他在法庭上一定会袒护你。你未来的丈人也已经取得了总督的支持;再说;彼烈维茨基也在'本丢和彼拉多'之间替你奔波。他在信上写着;再过三四个月就可以开始审判了。总而言之;只要我活着;你就不用怕!〃亚诺什和悦地笑着;因为他的保护人给了他新的希望了。他扑到法伊面前;弯下身子吻法伊的手。
〃我献出整个性命都难以报答你替我办的事!〃〃瞧你这个人;我又不是神父;〃法伊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说:
〃你报答我作什么?我决不是那种绞尽脑汁;用尽全力;仅仅是为了获得你的谢意的傻瓜。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一个特殊的奖赏。你知道;每当我实现了类似对付维顿卡的那种神机妙算的时候;我总想象到;我的姐姐玛丽——你的母亲——在天上看着我;并对你的父亲说:'嘿;这老法伊倒真是个骗子!'我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笑出声来……〃他真的想要微笑一下;结果是张开了嘴巴;眯着眼睛;最后;竟突然掉出了两滴很大的泪珠。
第十章无形的手
乌恩克山丘的树林还是簌簌地响着;但是响声已经和以前不同了;那时候;在簌簌的响声中;还夹杂着亚诺什沉重的叹息声。
许多树木都已枯萎了;新生的很少。大地渐渐显出一片萧杀的景色。
巨大的动物、高大的树木以及巨大的激情都开始在地面上消失了。
可是小鸟儿还在筑巢、唱歌、唧唧啾啾地谈着情话;飞向鲍尔诺茨去的瓢虫还盘旋在波佐什的上空。但是有谁去管这种事呢?
有时候在这儿;有时候在那儿;还可以看见一块倒塌残缺的分界石;上面刻着一个大写字母〃B〃字。但这块分界石现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在波佐什庄稼人的犁头下面;偶尔有一粒钮子闪闪地发着光;或者在土壤的深处;翻出来一只已经半烂的、老爷们穿的长靴后跟……于是;跟在犁后面慢慢行走的庄稼汉就会叹一口气说:〃唉!也许;这只靴子是亚诺什伯爵的!〃后来;人们把这一切编成了叙述昔日豪华景象的传说。曾经有多少马车夫驾着各种马车到过此地。那时;亚诺什的侍卫曾经在这儿蹓跶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可真华丽得连当今的国王都不如。人们说着说着;就想起那次大诉讼案;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事。
那时候;连农民也都凡事由自己作主。尤其是烧炉子的柴禾。现在;木柴在我们这儿是不会有余的;然而;那时候;地上到处都是从贵族的树林里砍伐下来的树木。砍伐树林的事;还是布达依老先生开始的。只要不是懒汉;每个人都可以带着家里的人把砍下来的木头往自己家里拖;而且不会有人去问一个农民;木头是哪儿来的。同时;也没有人认为这是件犯大罪的事;它不过象我们在贵族的土地上拾一根麦秆通通自己的烟嘴子一样。
有一次;有人拖了一根很大的木头;很勉强地把它塞进自己的茅舍里。在茅舍的正中央;对着门的地方;放了一只炉子。他们把这根大木头的一端塞到炉子里;点起火来烧;人们就这样围着炉子取暖和烹煮食物。当木头的一端烧成炭的时候;他们就尽量把木头再往炉子里塞进去。
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的过去;一棵大橡树就慢慢地短下去;如同木匠的铅笔逐渐短下去一样。显然;不把整根木头烧完;那茅舍的门是不可能关上的;因为木头伸到了门外面。当然;这多少有点儿不方便;不过农民也不太愿意花许多工夫去锯断和劈开这些木头。他们在这两者之间;必然取其利多害少的一面——即是宁愿采取不关门的办法;无论如何;这至少可以省去好多力气……
屋子前面有一条小板凳;庭院的桑树下还有一条;其实到处都能看到一条条长板凳。平时;每条凳子上总坐着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看上去;就象老母鸡蹲在地上孵蛋似的。
屋子里面;在高高的、垫着羽毛褥子的床上;有一个年青的女人在睡懒觉;她整夜舒适地躺着;直睡到快近晌午时分。在她的床上面;从鲍尔诺茨和波佐什这两个地名的第一个字母;匈牙利文均为B字。
阁楼上挂下一根绳子;吊着一只筐子。筐子里躺着一个小孩;这筐子就是个摇篮。每当孩子啼哭的时候;母亲根本就不用操心;只要用脚踢一下筐子;那筐子就摇摆起来。要是用手去摇;那整夜摇起来可真是累死人了;现在用脚去踢;甚至在睡梦中也可以做到。如果踢得太重;有时候会把小孩子从摇篮里翻出来。要是不翻出来;那当然很好;母亲可以少费些心;要是孩子真的跌了出来;那也只不过是跌在她的膝上。如果孩子没有跌下来;但他仍旧躺在摇篮里啼哭不休;遇到这种时候;母亲就另有一个办法:迷迷糊糊地给孩子轻轻地哼一支温柔的摇篮曲。
时间象流水一样;眨眼间已经过了很久。从前眼看着那些婴孩还在长大;一会儿他们已经渐渐衰老;变成了一些不中用的、掉了牙的老太婆和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想当年;他们还安逸地睡在摇篮里;听着母亲给他们哼一支催眠曲:
摇啊摇;摇啊摇;
好宝宝;快睡觉。
上帝将要送来一只鸟;
爸爸做只笼子精又巧。
亚诺什伯爵送来糖一包;
妈妈拿来喂宝宝……
假如他们现在也知道〃大审判案〃这件事;那只是听人传说而已。
当时;那件大审判案;从维也纳直传到穆卡契;轰动了整个国家。
甚至在遥远的外地;在勃拉肖佛和别的地方;妇女们从教堂里出来;在回家的路上;也常常谈到那件诉讼案子:〃这件事情将来究竟如何结束呢?〃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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