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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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红尘-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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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往外走,列云枫回头又看看澹台梦,澹台梦的眼睛又睁开了,晶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丝丝痛色,强打着几分精神道:“你,应该知道,闲敲棋子落灯花的上句是什么。”说着蛾眉紧缩,冷汗淋漓。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澹台梦应该看出来他是有事情想问,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她的意思,是要他夜半时分再来,列云枫全然了解,急冲冲赶到了沐紫珊住的院子,侍卫丫鬟都站在院子外边,院子里边,寂静无声,见他来了,侍卫丫鬟们施礼避让,列云枫走进了屋子后,不由得一愣。

屋子里边有三个人,列龙川和沐紫珊在临窗的椅子上对坐着,桌子上放着一只银质的大方托盘,托盘上放着红泥小火炉,沐紫珊专心致志地轻摇着羽扇,火炉上坐着砂跳,丝丝水气从砂跳的小盖子上袅袅升起,桌子上还放着茶壶、茶杯、茶洗、茶盘、茶垫、水钵等一应茶具,沐紫珊在准备泡功夫茶,列龙川手中翻着一卷东西,神情悠然。

列云枫有些讶异母亲岑依露不在屋子里,平时兴致来时,都是岑依露泡给列龙川和沐紫珊喝,母亲是泉州人,功夫茶是从小的喜好。他们都喜欢用铁观音在泡功夫茶,尤其列龙川,说铁观音香高味醇,回甘绵久,是茶中真隐士。列云枫不喜欢喝这种涩涩的苦茶,就算苦后有回甘,他觉得那只不过是唇齿间麻木而已。

可是现在他们很闲暇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有另一个解释,他们在决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需要静下心来,慢慢斟酌,细细思考,列龙川是一等沉得住气的人,越是面临着危险越是镇定。

然后列云枫看见了林瑜,看见林瑜以后,列云枫嘴角微扬,笑意满眼,现在的林瑜应该最狼狈,只怕比在天牢里边的情形还要狼狈,原来父亲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和林瑜好好谈谈。

林瑜跪在地上,挺直脊梁,双手平肩托着一只红锦木盒,那木盒描金镂云,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东西,但见林瑜眼中浮动着点点泪光,很是委屈。这样的姿势本来就很不舒服,而且还带着几分羞辱。只是林瑜虽然感觉到了委屈,却只能忍着。论公,列龙川是王爷,论私,列龙川是他舅父,从哪里论来,列龙川都有权利教训他。

进了屋,问了好,列云枫笑道:“爹爹,孔老夫子不是说,教人是要因材施教,才能事倍功半,怎么爹爹有拿出换汤不换药的老法子了?”

列龙川翻着手中的东西,淡然道:“法子虽然老,应该能见功效,你又不是没受过,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个中滋味?”

列云枫笑道:“爹爹怎么拿我和林师兄比,我又没有他聪明,况且爹爹的法子在枫儿身上,已经完全失败了,我是个前车之鉴,和我比,能比出什么好来?”

列龙川暼了林瑜一眼,林瑜不语,神色中仍是固执,不过端着红木锦盒的手臂,在微微地发抖。

砂跳里边的水终于沸腾,沐紫珊开始泡茶,浓浓的茶香,浅浅的水雾,屋子里边暖香弥漫。

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的呷了一口茶,列龙川淡然道:“泡功夫茶的茶壶要‘小、浅、齐、老’,茶杯要‘小、浅、薄、白’,小则一啜而尽;浅则水不留底;色白如玉用以衬托茶的颜色;质薄如纸以使其能以起香。”他说着看着手中小巧轻薄的茶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么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准备的?是苟延残喘,还是暗然自戕?”他的语调不高,语气冷极。

林瑜低声道:“林瑜人微如芥,生死荣辱,是林瑜自己的事情,不敢让王爷劳神。”他也不看列龙川,只盯着手中的锦盒,眼中转动的泪光,终于落下来。

列龙川冷笑道:“不错,你生你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喜欢作践你自己,我们看看热闹就好了,谁有哪份闲心管你?况且,本王公务缠身,没有时间和一个自甘堕落的窝囊废搅缠不清。”

一句窝囊废,骂得林瑜的脸立时红了,他微怒道:“你既然没有时间管闲事,为什么要杀了水清灵?还,还把她的……”他捧着锦盒的手微微颤抖,羞怒之下,就要起身,谁知道刚刚站起来,列龙川手指一弹,手中的茶杯飞了出来,正打中林瑜膝处的穴道,林瑜扑通又跪下,因为跪得猝不及防,磕到地上的又是膝盖,又痛又麻的感觉立时从腿上散布了全身“你,你凭什么不让我起来?”

列龙川又端起一杯茶来:“男人说话,要以口应心,林瑜,既然你说已经忘了水清灵,为什么没有勇气打开盒子,水清灵的首级就在盒子里边,大约她活着时候骗了你,死了以后也鄙弃你这种懦弱愚蠢,不知自惜的男人。”

锦盒里边装着水清灵的人头?

林瑜跪在哪儿,手中捧着的就是水清灵的人头?

列云枫站在旁边,有些同情林瑜,想来他现在心中也经受着残酷的折磨,自己不也是常常嘲讽林瑜,目的不过是让林瑜能坦然面对过去,这样才可以走出阴影来,可是父亲做得更绝更狠而已。

列云枫虽然心中同情林瑜,不过列龙川用心良苦,列云枫只好叹了口气:“我知道林师兄早已经忘记了水清灵,以师兄的聪颖,怎么可能作茧自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自苦呢?师兄又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活着,师门恩重,兄弟情深,哪个不比水清灵强?”

当列龙川告诉他,这个盒子里边的就是水清灵的人头时,林瑜心中已如刀绞,他一直觉得自己早已经忘记了这段往事,忘记了那个女人,自己的黯然颓废,都是因为自己尴尬的身份,可是他捧着盒子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截然相反,他在乎的,是这个骗了他的女人。现在的林瑜对自己都感到了绝望,水清灵有什么好?她差点毁了自己和玄天宗,为什么还要想着她,林瑜心中不恨水清灵,他恨自己。

沐紫珊微笑着招呼列云枫过去,然后笑眯眯地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你娘留在慈宁宫了,过几天正好是太子的满月之庆,皇上要热热闹闹地摆满月酒,还要去太庙祭祖,感谢祖宗保佑,子嗣有承。”

从皇宫到太庙,中间的路不长不短,皇帝要出宫祭祖,这路照例要静街,防止有人行下不轨之事,只是静街有静街的弊端。按照规矩,皇帝所经之路,不许有闲杂人等,路的两旁要用黄绢遮护,侍卫护驾,那遮护的黄绢后是紧闭的门窗,从门窗后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皇上的龙辇缓缓经过。真要行刺的话,静街反而对刺客有利。沐紫珊忽然说这个,自然话外有话,列云枫略一思索,就恍然明白了。看样子这次祭祖大典,该有好戏上场了,母亲岑依露留在宫里,应该不是服侍太后娘娘,可是另有部署。皇帝想垂下祭祖大典这个诱饵来吊孟而修,只是,孟而修会不会上钩?

列龙川把茶杯放下,展开了桌上的手卷,用眼光示意沐紫珊过来看,沐紫珊凑了过去,两个人在手卷上指指点点,并不说话,而是用手势交谈。列龙川行军多年,研制出一套密谈密写的方法,防止隔墙有耳,泄漏了军事秘密。现在虽然在家里,可是仍然行事谨慎。

列云枫见他们无声地交谈,自觉地背过身去,他心中暗想,既然是要紧的事情,怎么还让他们在场?林瑜如此消沉固然让人痛心,可是大事当前,林瑜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莫非,父母是做给别人看?莫非王府里边有了奸细?会把事情透露给孟而修?孟而修若是知道皇上设了圈套要对付他,是会先发制人,还是将计就计?

列龙川笑道:“枫儿,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狗不跳墙该怎么办?”

列云枫也笑了,道:“其实枫儿想什么,爹爹自然知道,不过爹爹想什么,枫儿却未必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指林瑜,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紧逼林瑜。

列龙川淡然道:“其实,人生际遇如风起云涌,你永远都猜不透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福祸相依,彼此消长,别太执着,学会放下,人生才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这些话都是说在林瑜听。

林瑜也不糊涂,自然听得出来,可是他想得明白,做到很难,当列龙川告诉他,这盒子里边装的是水清灵时,在那一瞬间,林瑜有肝肠寸断的痛楚,他捧着那个锦盒,忍不住泪如雨下。

列云枫叹了口气:“林师兄是明白人,有很多事情,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你敢面对它,你就是赢家。有些事情既然注定了不可逆转,你还执拗地要钻牛角尖,岂不是愚不可及?”

泪,冷冷地滴下,林瑜黯然道:“王爷说得没错,我始终没有忘记水清灵,其实她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如同我捧着她的首级,不管我内心如何痛苦,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此时觉得万念俱灰一般,感觉到水清灵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可能了。他说着,把那个锦盒放下,双臂的酸楚,已然无法再坚持原来的姿势。他放下了盒子,也想看水清灵最后一眼。

林瑜的手刚刚触到锦盒的盖子时,列龙川微笑道:“打开是为了忘记,你明白吗?”林瑜的手还是微微地抖,犹豫了一会儿,心一横,盒子骤然被打开。

里边,赫然是一只翠皮儿的水瓜,哪里有谁的人头,林瑜立时傻了眼,自己伤心欲绝了这么久,居然是为了一只水瓜,实在愚蠢之极,滑稽可笑。

列云枫笑起来,他也知道那个锦盒自然有古怪,事情还没有定案,父亲怎么可能把水清灵杀死呢,不过里边装着的是只水瓜,还是有些让他意外,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只水瓜应该有些来历。

列龙川淡笑道:“林瑜,人生之中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你认真的时候,从来不会怀疑它的荒谬无稽,等到你看见了真相,才会知道你以前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愚蠢。里边有张纸笺,你看了以后,应该觉得人生之中,时时充满了惊喜。”

林瑜尚在错愕中,依言从盒子里边翻出一张纸笺来,慢慢展开了看。

列龙川道:“林瑜,看到了吗?”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林瑜身边,将那张纸笺拿过来,轻轻一揉,运用内力,纸笺立时化成片片碎屑,散落一地。

林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喜惊交集,显然无法相信方才看见的东西,列龙川冷然道:“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了吧?正经的事情不做,为了个莫明其妙的女人就萎靡不振,真是该活活打死。”他说着狠狠地踢了林瑜一下,林瑜身子晃了晃,虽然很痛,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沉浸在惊喜中。

沐紫珊过来,一把拉起了林瑜,用自己的罗帕为他拭去腮边的泪痕:“傻孩子,高兴的事儿,哭什么?”

列龙川哼了一声,从沐紫珊的手中一把拽过林瑜来:“珊珊,我还没教训完他,你又多事。”

沐紫珊道:“好了,他现在应该是明白了,你还不放过他?”

列龙川道:“就是因为明白了,才要教训他,让他能痛定思痛,真正记住这个教训。他要是糊涂,打死他也是枉费力气。”他的话说得沐紫珊愣了愣,然后放了手。

列龙川冷然道:“枫儿,去请家法来。”

林瑜的眼中又是羞愧又是惶然,他也想不出来什么理由逃避列龙川的惩处,列云枫没动,笑道:“爹爹要请谁家的家法?林师兄虽然是爹爹的甥儿,可是列家的家法,总不能去管教林家的孩子。”他把林家两个字说得很重,在提醒列龙川,林瑜自幼父母双亡,身世可怜。

沐紫珊幽然道:“龙川,寿容姐姐为了这个孩子受了多少委屈和磨难?可怜瑜儿长了这么大,也不知道亲生父母长得什么样子,就算他有师父抚养,他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举目无亲,寄人篱下,孤儿的心痛,谁又能了解?”

她一番话,惹得林瑜又落下泪来,列龙川也不由得暗然了好久,拽着林瑜的手,慢慢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间就被肃杀萧瑟的秋,撞得灵魂酸涩,环顾周遭,见不到旧日的朋友,原来这个寂寞的人世间,每个人只能是每个人,除了身后狭长而迷糊的影子,谁能陪伴谁一生一世?

想逃避生老病死的无常,才杜撰出长生不老的神话;怕遭遇爱人的背弃叛离,才幻想出天长地久的承诺。

谎言编得再完美,也不过是番动人的假话;承诺许得再甜蜜,也可以一句都不打算兑现。

夜半无人私语时

71、夜半无人私语时

狭长的影子,映在茜纱窗上,摇摇拽拽,风吹花枝一样。澹台盈坐在窗子底下,一针一线地绣着荷包。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一闪一闪,照着她光洁的额头,长而卷曲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紧抿着的嘴唇。

针,纤细雪亮,在烛光下,微微闪动着银光,澹台盈常常会被针扎到手指,时而丝丝地吸气。她绣了两针,抬眼看看姐姐,外间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和着澹台盈咚咚的心跳,澹台盈在烛光里微微地笑着,羞涩充盈在眉眼之间。

时而微皱着蛾眉,时而抿嘴儿一笑,澹台盈被烛光映衬得红彤彤的脸庞,清纯甜美,犹如一只青翠欲滴的苹果,虽然尚有几分青涩,已经开始弥漫着淡雅的芳香了。

澹台梦半倚着蜷缩在床上,吃过了药,疼痛减轻了许多,桃花劫的药力也没在发作,应该快熬过去了,庆幸的是,澹台玄没有再来,她最怕的就是中了桃花劫的事情被父亲发现。

离别掌的每次锥心般疼痛,都让她想起印无忧,这个可怜的孩子触犯了印别离的威严,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惩罚,会不会被印别离折腾半死?她了解印别离的愤怒,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辛辛苦苦将儿子抚养成人,却为了一个陌路的女子而顶撞向左,这种愤怒里边,更多的是无法承受的失望,以及兜头冷水般的挫败感。

你保重。

印无忧放下她时,低低地说了一句,他得走,他不走,印别离就一定想方设法毁了澹台梦,这次连桃花劫都用上了,下次要用什么,印无忧不敢去想。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父亲做不出来的事情,他只能把澹台梦送到靖边王的王府门口。父亲会很快就追来,印别离现在大概气得要疯了,疯狂的印别离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在父亲还没有准备大开杀戒时,印无忧必须赶到他身边去。

看着印无忧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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