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水浒传[百回本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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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水浒传[百回本续]-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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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倘一时失手,受累不浅。”殷尚赤道:“我与你恁般热突,要他来吵断。我今只打死了他,便受累也不妨!”说罢又要打落。瑶琴忙又拦定道:“官人怎这般执性,万不可为妾伤人,自受其害!”说罢大哭起来。 
  殷尚赤见了,一时手软,打不下去,道:“既是恁地,我且饶他。”两手却不放松。忽抬头一看,只见众人俱齐攒攒执着棍棒,他方才吃惊。忙一眼看去,见亭旁有块青石琴台,有六尺来长,尺馀厚阔,约有五百多斤。便松手立起身来,疾忙抢进亭旁,用两手举起,作掷来的模样,向着众人大喝道:“敢来作对,照此亭为例!”遂往亭柱上横冲掷去。用的力猛,去的势重,只一冲击,“豁刺”一声响亮,早将这座亭子打倒在地。急纵身跳出土墙,飞奔入城而去。 
  这些伴当见瑶琴哭劝,又听见说也饶他,遂大家留心,等他松手时一齐动手,不怕他逃去。忽见举起琴石打来,俱各大惊,连忙退后。今见打倒亭子,个个吓得吐舌,谁敢还指望来拿他?直看殷尚赤跳过墙去,才敢在满围中叫拿叫捉的混吵。 
  这瑶琴见殷尚赤这般作用脱身,因暗想道:“我与他相与了这些时,只道他做人比绵还软,谁知今日打人比铁还硬。”因见董敬泉在地下昏昏沉沉,叫疼叫痛,只得忙在自己身上裂下一方绸绢来,替他包扎了头面,又用手要搀扶他起来。谁知一个身子比死人还重,那里动得分毫,连忙叫人。众伴当、闲汉忙来搀扶入内,董敬泉只说不出话来。众人惊慌,一面灌救,一面去请医人来医治。瑶琴担着一把干系,小心服事半夜,方才说得出话来。 
  到了天明,董敬泉即吩咐心腹伴当备了副厚礼,到开封府进状。开封府接了状词,即差人出来拘拿。这差人奉了牌票,即出来商议道:“若奉承得原告喜欢,却有十分财喜。只是这殷尚赤向来是个顽皮,手脚又是唧溜。方才董家人说他在园内行凶,实是怕人。如今若一径到他家去拿他,倘被他恃顽溜撒,一时那里去拿他?倒是一件干系。须要大家计较想个法儿,一索捆翻,方才没事。” 
  大家计较了半晌,内中有个说道:“他为争风月,我们还在风月上计较。何不去与张鸨儿商量?”遂走来商议了一番,便去埋伏左近。遂着一个到殷家堂中,向内问道:“殷大官人可在家么?”里面有人出来问道:“寻我家官人做什么?”那公差假说道:“我是张瑶琴打发来的,急要请你官人去说话。恐不信准,叫我拿件信物在此。”说罢,遂在袖中取出道:“烦你进去,大官人自然晓得。”家人接了入去。 
  此时殷尚赤正在家中,想着:“昨日打了董商,虽不敢与我作对,必要埋怨瑶琴因她惹祸。不知留住不放,还是放了来家?”正要出门打探,忽见伴当进来,拿着一柄诗扇相请。殷尚赤见了,却是当日带去初会瑶琴,后被张鸨儿赶逐,一时气恼,不曾入房去取,一径走回,遂信是实,不胜欢喜。忙将诗扇放下,出来问这人道:“瑶琴来家了么?”那公差假答道:“是今早回家,即着我来请官人去说话。”殷尚赤听了满心欢喜,便不再问。遂同走出大门,低头前走,恨不得一步跨进勾栏院门,与张瑶琴相见。一面走着,一面心中打点了许多温存言语。 
  正想到得意间,忽前后两旁突拥出二十馀人,将他左右两手紧紧按住,一条铁索劈头套锁,推着便走。殷尚赤一时暗地里被人擒锁,手脚俱施展不来,便大怒喝骂道:“你这些贼男女,是什么人,敢将我恁地锁缚?”遂立着不动。只见前来请的这个人说道:“你昨日在皇庄逞凶,打坏了董商人。他今早告在开封府,我们奉相公差遣来拘你。” 
  殷尚赤听了,便说道:“这是件斗殴词讼。他既告我,我是被告,也不消似拿盗贼般,趁早放手。”那公差道:“不然。我们不是这等擒拿,只因你素常没个好名。若不是这般拿锁,我们几个人,还不够你一顿拳打脚踢哩。”殷尚赤大笑道:“我一个做汉子的人,你既说明怕我动手,我只不动手。到府中去,自有话与他对理。可知不是没头官司,怕他怎么!”遂昴然直走,众人便蜂拥着一齐入府。 
  已先有人进去禀知。等不一会,开封府相公坐出堂来。众差役将他推到堂下,殷尚赤正要诉说,不期相公一坐下,不容分说,即拍案高声喝骂道:“你这贼泼顽皮,怎敢在皇庄禁地白昼行凶,擅打国课商人?有碍朝廷体统,真是死有馀辜!又将商人打落面前二齿,若不按律重惩,何以警众!”喝叫左右:“与我重责这顽皮,然后定罪!” 
  殷尚赤极力分辩,众衙役那里由他,只更番打来,直打得肉绽皮开。殷尚赤只大叫大嚷:“徇私枉法!”开封府见打到五十下下,又见这般叫嚷,恐有耳目,遂说道:“现今商人受伤不知生死,且将这顽皮下入牢去。俟过百日外,然后定罪。”遂将殷尚赤上了刑具,推入牢去。 
  原来这开封府相公是永兴人,与董敬泉是乡亲。今早得了他礼物,遂不容殷尚赤分辩,打个尽情,下在牢中,以泄董敬泉的气。董家伴当见处得畅快,回来报知。董敬泉虽是欢喜,却仇恨难消,必要将殷尚赤处死。遂又吩咐一个得力伴当去嘱托牢中,叫他暗暗谋害。 
  这伴当领命,即来到孙节级家,正值在家料理饭食送入牢去,遂出来两个相见。孙节级问道:“不知大叔何事下雇?”那伴当说道:“小可因有一事,特来相烦节级。请一便处,方敢细陈底里。”孙节级道:“此处没人,不妨有话直说。”那伴当听了,方同坐下说道:“小可奉家主董员外之命来见节级,非为别事,就为今早蒙本府相公审的这件事,牢中事情俱在节级手中,故托相恳一二。” 
  孙节级听了,早瞧料了九分,暗暗吃惊。忙笑说道:“闻知这殷尚赤打伤了员外,莫非来托我了当他么?”那伴当笑道:“果是节级见头和尾。实不相瞒,我家员外被伤,虽不伤命,却怀恨入骨。故托小哥先具白金十两,有了回音再奉二十,望即允从。”说罢,便在袖中取出送来。孙节级接在手中,因说道:“你家员外怎恁般轻人?要安排一条人命,须大出个手儿。这几两银子还不够我分给众人买酒吃,这事如何做得来?如今我若一径推辞,又道我不近人情,眼内只有银钱,反使员外笑我。也罢,你如今回去,只叫员外送我五十两。先有十两,再拿四十两来,还他一个干净。” 
  那伴当听了,不胜欢喜,满口应承道:“节级果然作事恁地爽快,杀得人救得人,不枉人称是小虬髯。即今小可回去上复员外,再送三十两,后找十两,何如?”孙节级道:“恁便做得。我在家候你回信。”那伴当即辞出门。 
  原来这孙节级,是开封府一名禁役,宋时叫做节级。他名字叫做孙本,是山东临淄县人。为人轻财好义,见人患难,极肯拯救。人具称他是小虬髯孙本。幼时弃文习武,充投幕卒跟随主将出征,为争战功得罪本官,本官将他问成死罪,下禁在开封府狱中。后因本官削职,没了对头,他便托人谋为,脱了罪名。因在狱中多年,深知狱中可以救死超生,遂谋做这节级。见人冤苦不平之事,必尽力为他周旋设法,使他出狱,心中方快。在他手中也不知救了多少人出去。就是重犯,他也百般体恤。故此满狱中罪犯无不感恩。又待人谦谨。衙中人个个喜他,俱与他相好。 
  这日堂上发下殷尚赤到狱来,晓得衙中上下俱得了重贿,将他用了重刑,只不知为甚情由。遂着几个牢卒,搀扶他安歇在一间房内,与他料理腿上,自己便来细问。殷尚赤遂忍着痛苦。将始未缘由说出道:“好个糊涂没道理的相公!也不对审,便将人恁般处置。” 
  孙本听明,才晓得他是条汉子,便留心说道:“原来你撞了这个大对头。可知糊涂没道理是受了私贿,叫他怎有得道理?你如今安心挣扎,慢慢的等个出路。”殷尚赤见他是个好人,不胜感激道:“难得节级哥恁般好情。若得出头,决不相负。我今在此,被人暗地哄来,家中还没知道。敢烦节级哥着人通个信儿,好来看我。”孙本道:“你家中甚远。今还不曾过午,我今回家料理些来吃了,再去通知。”遂自走了半晌。 
  正要出门,不期董家着人来嘱托他谋死殷尚赤,遂暗暗沉吟道:“我若不答应,他又去转托别人,这条性命决难保全。”遂一力提当。打发这人去后,即叫人拿了酒食,同入狱来。只因这一来,有分教: 
  双手劈开天地壤,一头触倒不周山。 
  不知殷尚赤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孙节级狱底放冤人 屠金刚阵前招女婿    
  话说孙本与董家伴当计较了,自己即入狱来,将酒食与殷尚赤吃,便去料理罪囚。忽见牢内有个罪犯在那里呻吟将死,遂暗暗计较了一番,便回家来。等不一会,董家伴当已是笑嘻嘻入来,取出银来说道:“小可奉节级言语,回覆员外,员外不胜感情,即依命送上。只求节级早晚了事,当堂递明病故执照,馀物随即找送。”孙本收了,说道:“只在三日内便见分晓,来讨回信。”董家伴当欢喜而去。 
  这日孙本不入狱中,只着人去料理。到了第三日傍晚,才着人挑了一担酒食,同入狱来,分给众人,又与他们说知就里。众人无不依从。然后又将些酒来同殷尚赤吃。殷尚赤道:“我尚不曾孝敬节级,怎好生受?”孙本道:“人谁无患难,谁无冤屈?我孙本也曾从患难冤屈中来。今见人患难冤屈,若不急救,徒使人笑。你且同我开怀畅饮一番,自有话与你计较。” 
  殷尚赤听了便不推辞,两人对饮,直饮得十分兴豪。孙本便在袖中取出一大包银子,放在桌边。殷尚赤见了,不知什么缘故,一时不好动问。只得又吃了半晌,问道:“方才节级哥说有甚计较,只不知这早晚,可得一说么?” 
  孙本听了,看了殷尚赤一眼,因笑说道:“人间生死,莫不由天。若今日孙本看来,只这活地狱中,得了几两银子,能使人立死,又能使人立活,则我孙本在此操生杀之权,殊令人可惊可骇!”殷尚赤听了,一时没做理会,只看着孙本沉吟不语。孙本便又笑说道:“我这些说话,你实一时理会不来,只得要与你直说了。”遂将董敬泉着人嘱托谋死的事细细说出。 
  殷尚赤听了,大笑道:“原来恁地暗算!既是如此,节级哥须早将我安排,去回覆他便了。”孙本笑道:“你死固不足畏,但我孙本也是个汉子,怎肯为人作奴使唤,将你屈害?我今实有心来救你出这狱中,别投去路。”殷尚赤道:“不致我死,事尚可为。这是朝廷禁地,不经官放,怎得轻易出去?”孙本道:“董敬泉在衙门撒漫,上下用钱。我只好救得你目前,怎救得你日后,早晚必遭他手。我今已有算计在此,救你出去。” 
  殷尚赤听了,急问道:“不知节级哥算计什么?”孙本道:“昨夜牢底病死一个犯囚。这犯囚在牢中年深月久,并没仇家对质。做了一件疑狱,来了官府,俱不审着。我今将他代你,回复董贼便了。”殷尚赤道:“牢中耳目众多,倘日后露犯,岂不遗累了节级,这怎么做得?”孙本道:“这个不妨,我也虑过。你今犯的斗殴轻罪,却被仇家用贿暗害,是件有屈无伸。我今就放你出去,即日后犯露,只不过顶你罪名,须不致死。况且官无久任,倘遇廉明问出真情,决不肯单为董贼,你不消虑我。若说耳目众多。我已通知,俱皆允许,决不漏泄。今已夜深,可随我到家去来。” 
  殷尚赤见他真心仗义,不胜拜谢。孙本即袖了银子,与他乘黑散步走出,真是神鬼不知。到了家中,孙本引他到僻静小房中将他安顿,自己即入狱料理。使人将尸首包好,候至天明,具了一纸:“殷尚赤受刑不起,病故在狱。”开封府已是心照,便批了印信,发出掩埋。 
  孙本接了准呈,即着人拖出。一面着人报知殷家,叫他领尸埋掩,幸喜他家俱是下人,闻了此信,忙来牢口领去,绝不验明家主尸首,一竟抬去门外,在乱葬土岗掩埋。回家将家主物件分散,各自做人家去了。孙本拿了这纸红印信准呈,到董家来找银。董敬泉见是开封府印信朱批,以为消了恶气,方才十分欢喜,即便找出,又外一封酒资打发孙本。 
  孙本见一天大事做得干干净净,欢喜来家,与殷尚赤说知备细。殷尚赤不胜感恩道:“只因一时气愤,被仇人陷害,万分必死他手;谁知节级哥哥仗义回生,此恩难记。若蒙不嫌,愿拜节级做哥哥。” 
  孙本听了大喜,殷尚赤遂伏地纳头四拜,孙本连忙搀扶了起来。因说道:“我去年结拜了袁武,至今时常往来。你今调养好了身体,使你投奔他去。他家资丰厚,延纳豪杰,为人敬重。”殷尚赤问道:“这个袁武是那里人,得拜哥哥?” 
  孙本道:“这个袁武是我同乡,他幼时曾得异人传授,洞知天文、地理、数术、阴符。因欲见用于世,展其才略。去年东京开选,他来应举。不期被黄潜善等只重夤缘,将他遗落,一种愤懑难与人言。一日,在开封府前酒楼上沽酒自酌,醉后在壁上写了数行诗句,却是讥笑宋室无人。早被缉事使臣拿入府中问罪。是我一力排纷,将他释放,遂拜了弟兄,在我家住了多时。他曾劝我说‘不久汴京大乱,天下荒荒。’遂别我去寻访豪杰,做些事业。” 
  殷尚赤听了,忙问道:“他恁个人,胸中必具先识,哥哥可曾问他豪杰是谁?”孙本道:“他说:‘天意南旋,四方豪杰渐起。余不足论,近闻得传言有两句,道是楚地小阳春,关中金头凤,二人可为群雄之首。我此去若访着一人,便事有可为。’只不知如今可曾访着。”殷尚赤又问道:“哥哥可曾问他二人姓甚名谁?”孙本道:“这我倒一时不曾问明。” 
  殷尚赤听了,踟蹰了半晌,因说道:“兄弟蒙哥哥大恩,得不死于仇人之手,今又使投奔袁武。但兄弟想来,这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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