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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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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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懂事啊!    
        农村家长虽然大多不识字,但通情达理,对我这个教师也很尊重。有一次上午放学,我去锁教室门,手碰上了又软又凉的东西,我一看,几条大豆虫被捆在一起插在门鼻子上,我吓得全身发麻,手发抖,教室后面却传来了嘻嘻的笑声。我气得直瞪眼,走进住室直发呆。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拧着一个孩子耳朵走了进来,把孩子按在地上,并连声说:“文老师,真对不起!”不用说,肯定是这个调皮鬼的恶作剧。可是,看到这情景,我心里深感不安,到底是个孩子啊,调皮是他们的天性。家长的一片心情我心领了,我的烦恼立即云消雾散。    
        慢慢地孩子们就和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但喜欢和我接近,有什么心里话都要跟我讲,要是一天不见他们就会跑到我的住处找我。一次,我从县里参加比赛回学校,一下车没走多远就看见校门口站了很多学生。咦!不是放学了吗,学生怎么还没回家呢?我心里正疑惑,只见这群孩子直向我这边跑来,原来是我们班的学生。他们像一群小鸟很快地飞到了我的身边,抢着我的提包,拉着我的手,七嘴八舌地说这说那。此时此刻我感到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心里想,这群孩子多可爱啊,今后说啥我也不离开这儿了。    
    (记录:朱震鸿  高金才)    
    


第三卷离开心爱的地方

    王松怀,男,41岁    
    禹州市范坡乡孔陈小学教师    
    口述时间:2001年1月24日    
        不知道为什么,领导们突然不让我当张刘学校校长了,我离开了我教了22年的学校,到了离家两三公里的孔陈小学,身上还背着一笔糊涂账。这两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受尽了人格侮辱,至今也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    
        1978年我高中毕业就在张刘学校教书,1990年顺利转正。1999年农历正月十七,我被任命为本村小学校长。农历二月十七,乡里抓教育的许乡长、教办室邢主任、村支部刘支书来到学校,劝我说:“你工作太累了,喉咙都哑了,休息几天吧!”    
        领导们这么体贴,当时我真的非常感激。直到有一天,我碰见邻村一位校长,他问我怎么没到乡里开校长会,我马上赶到乡教办,那时天都快黑了,我问那主任,开校长会怎么不通知我,他说:“你们村支部不让你干了。”我说:“当初我干校长,不是你们下去搞的民意测验吗?是你们一个一个老师问了才决定叫我干的。”我又连夜到支书家里,支书说:“乡教办又派来一位校长,这不关村里的事。”他们在互相推脱。    
        果然,两星期后,邢主任带了一校长、一教导主任来了。群众却不愿意,以至后来几个月,学校一直没领导。    
        其中派来的那个教导主任本来名声就不好,结果主任没当成,把一肚子怨气发到我身上。有一天在村头我们见面,他儿子、儿媳也在,当时他们仨找了个借口,把我痛打了一顿,还骂我说:“你死不要脸,不让你当校长你还赖着不下来!”把我打得满身是伤,这事至今还没处理。    
        农历五月初四,村支部、乡教办、禹州市反贪局拉开了给我算账的序幕。我问村支部这事该咋办,他们说:“反贪局找你可没好事,你上外地躲一两年吧,你家的地还给你留着,孩子还让他在学校上学,不用缴杂费,你的工资我们跟教办室说说,还给你发。”我说:“我又没干亏心事,我不走。”    
        账算好了,村里还欠我个人1万多。可是,等到农历七月十五清单一出来,我反倒还欠村里两千多。    
        于是,教办室与村里还一起订了个什么协议说:“经王松怀手的账,学校欠群众的,学校不还,群众欠学校的,学校不要。”    
        经上一任领导给老师发福利买皮衣的7000多块钱,说过了年给人家。等过了年,学校仍没钱还账。正好我当了校长,我给打了欠条,上面盖有学校的公章,由此他们说这钱也该我还。后来,人家把学校告到了禹州市法院,法院把责任判给了学校。学校和乡教办又告禹州法院判案不公,告到许昌市中级人民法院,最后还是断给了学校。    
        就这样,教办室把我每月292.20元的工资扣掉100元。我跑到教办室找邢主任说:“不管怎样,这工资你不能扣。”他说:“不中你可以告我!”    
        1992年我当过一年校长。当时为了打井,我从家里拿了500元钱,当时我是偷偷把存折拿出来取的钱,我和家里人为这事还打了一架。现在当校长,为了搞绿化,又把家里两头猪给卖了。这回没打架,但是日子比任何时候都难过。在家里,人家都来找你逼债,电话也被扯跑了;一出门,别人指着你鼻子骂,自行车都被债主推跑了;卖砖的一喝多酒半夜就来踢你家大门,跺院墙。    
        就说去年春节,我不敢在家,是跑到湖北我大哥家过的,让你嫂子带着孩子在家。你嫂子跟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气。你看这墙上的大匾,是村里奖给我的,说我是优秀教师,当时上面写了“祝王松怀老师再铸辉煌”。你嫂子一看说,不叫干了,还写这干啥,就把字给擦了。    
        去年夏天下大雨,这屋顶呼啦一下就扑了下来,我正在下边接漏,差点送了命。儿子考上了初中,没钱上,又跟着我上了一年小学,每到雨雪天,他就跟在我后面哭。我女儿考上高中,学费都是她自己找姥姥和其他几个亲戚凑的,每个月伙食费只花50块钱,家里带馒头,吃完了她妈又送去。她还劝我说:“把你当校长的风度拿出来,没什么需要胆怯的。”我问她恼不恼我,她说:“不恼,我只是同情你!”就这样,村里支书还怀疑我存钱了。    
        你刚才见我家灶里还在烧煤,告诉你这烧煤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吧。村里人都知道我每到周末就骑着车背一个包出门,但不知道我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是上门去给人家补塑料盆去了,还不敢在附近补,怕碰到了熟人。我星期六一大早就骑车,跑到邻近的襄县,星期天晚上回来。在外面就不说自己是教师了,把这就当成了正当职业。晚上也不住旅社,有时天下雨,淋得像落汤鸡。一天能挣15块钱,保证了女儿的生活费,家里灶火也灭不了。    
        前些日子,教办室邢主任说钱不扣了。皮衣的事法院把责任判给了村里,上门要债的人有的也知道找我不管用了,但两年来我人格上受到的侮辱这笔账还没有算,这官司我一定要打。    
     (记录:徐结怀)    
    


第四卷我们已经学得很坚强

    吴才印,男,37岁    
    安阳县北郭乡吴辛庄小学    
    口述时间:2001年2月24日    
        1964年5月,我出生在北郭乡吴辛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里,父母给我取“才印”这个名字,就是想让我能够早日成材。    
        1980年7月,那一年高考,我以3分之差名落孙山。12月,因村里小学缺教师,我走上了三尺讲台。整整20年,掰着指头算一算,差不多教了千把学生!    
        1988年,大儿子吴红杰出生了。我发现孩子的右眼珠鼓鼓的,跟左眼长得不一样。向村里长辈们一打听,他们都说没事,这叫鸳鸯眼,长长就好了。红杰一个劲儿地哭,到第九天,孩子的眼突然塌了下去。我们这才慌了神,把孩子抱到医院,医生说孩子患的是眼穿孔,这眼保不住了。医生给做了眼珠摘除手术。    
        按照有关规定,我们有了二胎指标,1992年8月15日,小儿子吴红闯出世了。我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去闯荡世界,闯出一片天地。    
        红闯聪明伶俐,是个人见人爱的机灵鬼。1998年9月,红闯上了一年级。我觉得小儿子身上有自己当年的影子,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将来能跨进大学校门,实现我当年未曾实现的梦想。    
        1998年3月,小红闯告诉我他脖子疼,紧接着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摸了摸,怎么长了个核桃大的肉疙瘩?    
        起先当慢性淋巴结炎治疗,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年7月15日,我们带着孩子到郑州,先到省人民医院,检验报告出来了,写着“何杰金氏恶性淋巴瘤”。我不敢相信,更不甘心,又到了省肿瘤医院,结果一出来,还是这!我去大门外给家里打电话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可还没拿起话筒,我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书报亭的人赶紧扶我,可我怎么也站不起来,那人找了个凳子让我坐在那儿打电话。    
        红闯住进了省肿瘤医院,我们不死心,在郑州铁路中心医院,70多岁的知名专家孔祥光大夫最后告诉我们:“别再心存侥幸了,你儿子患的就是‘何杰金恶氏性淋巴瘤’,抓紧时间治疗吧,别再耽搁了。”    
        经过一个疗程的化疗,红闯颈上的肿瘤明显小了,我们欢欣鼓舞,我和家里人想,咬咬牙就能度过难关。可是万万没有想到,2000年春天,我爱人右边脚底长了一颗黑痣,没过几天,痣越长越大,后来溃烂化脓。    
        有一天我正翻看《肿瘤防治与康复》,忽然发现其中有这么一节:“痣会恶变吗?恶变时有何征兆?”我真的不敢看下去。书上提醒说特别是长在手掌、脚底等容易受刺激部位的交界痣有恶变倾向……    
        这年5月,我带她去做了检查,天哪,怎么癌症偏偏都找上我们家?医生说,这种病在我们这里是要截肢的,你们最好到天津市肿瘤医院去,我刚从那儿学习回来,他们有一种保腿的治疗方法。    
        6月25日,我揣着东拼西借的6000元钱,带着妻儿上了天津。本想让他们两人一块儿治,可到那里一问,费用太高了。没办法,又把红闯送回家,暂停治疗,先保大人。在天津两个月,花去近3万元,为了凑钱,其间我回了4趟家,真是到了见人就借钱的地步,不过手术很成功,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儿。    
        有人说,与癌细胞搏斗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如果你不把它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一有时机它就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非得置你于死地不可。    
        因为没有得到根治,红闯的病又复发了,脖子肿得像馒头一样。我真后悔呀,本来想先顾大人,没想到这下子麻烦更大了。    
        村里的吴氏家族开了个紧急会,一位很有威信的族长说,我知道咱们在座的很多人都是借钱做生意,也很不容易。但我们是做买卖还是救人?我带个头,拿1000元。就这样,一共凑了2000多元钱。9月,母子俩同时住进了安阳市肿瘤医院。    
        孩子的病是复发,医生告诉我要换特效药,价格更贵,一些好心人也悄悄地对我说,还是集中力量救一个吧。我从心里在喊:“人,我两个都要救!”    
        按照医生的要求,我爱人的手术要化疗6个疗程,但她只做了3个疗程,怎么也不肯再做了,她说:“红闯的时光还长着呢,先给他治吧,我能多活一天,就要多伺候孩子一天。”我真担心她的病像红闯的一样复发了咋办?    
        如今9岁的小红闯在多次化疗后已经学得很坚强,护士们都夸他是个“男子汉”。    
        我们的不幸遭遇引起了安阳县教育局、妇联、红十字协会、民政局等许多单位和部门的重视,过年前县教育局刘爱童局长还送给我2000元现金。    
        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对于捐款数额大的,我们愿意让红闯拜为义父母孝敬终身。    
                                                             (记录:陈伟民)    
    


第四卷我不是教师是什么

    魏桂芝,女,57岁    
    郑州市原国棉三厂子弟学校退休教师    
    口述时间:2001年3月3日    
        我老家是遂平的,1963年信阳师范毕业。当时郑州缺师资,我便被分到了郑州。和我一起分到郑州的信师毕业生就有80多名。    
        我家里困难,谁也没想到我能当上教师。姓魏的都拿我当榜样教育孩子,说出了一个秀才,一条街上的人也可羡慕我,别的女孩都是嫁给军官被带出去的,只有我是上学上出来的。    
        那年夏天,我直接到河南纺织工业厅报的到,国棉三厂干部处同志从纺织厅把我接到学校。刚到就发了29.5元钱,8月份的工资,我可激动呀,感觉着真是受之有愧,我还没开始干活呢。    
        我们分到三厂学校的这一批一共12个,都是年轻人,好学肯干,教研气氛相当浓。晚上办公室总是灯火通明,没有说一下班就回家的,可不像现在。那时候我们都是团员,当时是个团员可了不起,在教学一线当顶梁柱。我们这些师范生的到来,给三厂学校带来了巨大变化,教学质量的变化,人际关系的变化,精神风貌的变化。    
        我在上师范时就结了婚,不算早恋,那时18岁就允许结婚。工作一年多,我生了老大。爱人在承德部队上,我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要上课,可紧张,就从老家找了一个老太太帮着照看孩子。    
        你们可能都想像不到,当时我们住的“母子楼”是什么样子。3个老师住在一个房间里,中间用布帘子一隔,孩子,老太太,我们仨就挤在属于自己的几平方米的小天地里。    
        孩子大点以后,老太太回家了。我每天早晨把孩子送到邻居家,请人家帮忙看着,下午放学后再接回来。经常是放学后又去家访,待到去接孩子时,天已经黑透了。好在邻居知道咱当老师的辛苦,能体谅,从来不埋怨。    
        那时厂里工人的工资高,一个月怎么也有五六十元。我们学校里的就没法比,那好多年我的工资一直是30.5元,每月给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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