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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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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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尽了好话,甚至乞求别人,可最终还是没有争取到和我见面的机会。后来她说,那天也不知是怎样回家的,一回到村里,她硬是把眼泪往肚里咽,强装笑脸和乡亲们寒喧。可那天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在我被打成“右派”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夫妻俩虽身处同一县城,但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家里,老伴一方面要料理家务,另一方面,作为“右派家属”,她还要参加组织上指派的劳动任务。那时各地都在大搞工程,生产队需要的劳力多,老伴时常“转战”各个工地,从离家十几里到几十里地远的工地上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面对各种不幸遭遇,有“好心人”劝老伴:“赶紧和你的‘右派丈夫’离婚吧。”对此,老伴总是一笑置之,始终用一颗宽容的心默默地承受着不幸。    
        到了1962年年初,我的“右派”帽子终于被摘掉。根据组织安排,我成了葛寨乡烟涧小学的一名民办教师,每月领取7元的工资。我和老伴也终于获得了“团聚”。    
        能重返教学岗位,我打心眼儿里高兴。但老伴并不同意我当教师,她害怕再被扣上什么“帽子”。我跟老伴说,当教师是我的愿望,我只想干这一行,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只要努力工作,对得起良心就行。老伴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我去学校后,她又照例操持着家务,忙于田间劳作。    
        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好景不长,“十年浩劫”开始了,我又进入了人生的低谷。先是民办教师资格被取消,接着是参加诸如画漫画、教唱革命歌曲等社会活动的权利被剥夺。有一次,村宣传队长私下让我做合唱队的指挥,过后他竟受到一“造反派”头头的严厉训斥。    
        在那个年代,我遭遇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失意,生活上也是饱一顿饥一顿。那时在工地上劳动,一天下来,工钱一角多,到头来细粮少得数着吃,一日三餐全靠红薯来充饥。即使吃顿面条,白面也只是点缀,老伴还总舍不得吃,用筷子往我碗中挑上几根。记得老伴在生小女儿的产期里,早上她能喝上一碗白面汤,就算是很高的待遇了。    
        从1979年开始,我才真正找到人生的春天,第一选择仍然是进入校园,重新开始我的教学生涯。    
        从那时起,老伴也品尝到了时代给予她的欢悦和幸福,但因我是“一头沉”,她仍要替我承担着抚养女儿、操持家务等生活的重担。农闲时间,她又常常带着女儿到学校充当我的“后勤”。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一次次从头再来,我体会到人不能没有精神支柱。在我的教学业绩里,有我的一半,也有老伴的一半,感激之情,怎一个谢字能说得清!    
    (记录:刘波)    
    


第五卷都没把对方当“老外”

    高文燕,女,26岁    
    新乡医学院外语部教师    
    口述时间:2002年5月27日    
        我是1999年7月从郑州大学毕业分到新乡医学院的,马克呢,是那年9月来到中国的。他在英国修的是英国文学和社会学双学士。快毕业时,外国文化教育交流协会组织的活动”你愿意到中国工作吗?”,他很感兴趣,于是就填了表。其实他对中国了解不多,只是觉得自己已经26岁了,可以凭着兴趣选择自己的生活。他来中国只计划待一年,合同也只签了一年。以后去哪里,他不知道,当时也不想。    
        10月,我在办公室见到了马克。第一印象不好:马尾辫,耳环,项链。我觉得他和我就不是一种类型的人,要是在上学时,我肯定不会跟这样的人接触。    
        我们教研组长王老师是个热心肠,见我们都是单身在学校,就经常叫我们去她家吃饭。由于马克的口语好,我们也常请他到班上帮助组织学习活动。帮过忙后,礼尚往来,总要吃吃饭,有时还在一起打牌,我们教他打双升。就这样一来二往,接触多了,我发现马克善良,热情,单纯,开朗,是个不错的人。    
        到了12月份,我记得很清楚,是圣诞节前一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到附属医院看一位住院的学生后,去王老师家玩,她住得离医院很近。那天晚上人挺多的,马克也在,王老师的小孩儿特别喜欢跟马克玩。我们打牌,马克喝了不少啤酒。11点多了,我们一同从王老师家出来,他送我回宿舍。我要上楼了。可能是趁着酒后之勇吧,马克说:“你别走,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儿出去?”他用的是“go out”,在英国,这个词有一种意思,特指男孩女孩约会。我愣了,装作不明白:“我们不是经常一块儿出去吗?”“不,我要你答应,只是你和我出去。”他很紧张,生怕被拒绝的样子。我很吃惊,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想法,我说:“今天晚上我不能答应,明天我告诉你吧。”    
        那天,我想了一个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家是农村的,家里人肯定会反对。但是,我自己已经彻底改变了对马克的看法。他不是很帅,但外表还行。关键是他的人品好,会对家庭负责。想来想去,我接受不了的只是“他是外国人”这一条,排除这个因素,他还行。这样想着,我又觉得可以和他交往一段,彼此进一步了解一下。    
        第二天早晨7点,马克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我要告诉他答案——我怎么会那么急?电话是与马克一同来中国的西班牙男生从新乡火车站打来的,他们来找马克玩。马克说:“你们怎么不换个时间来?偏偏在今天。”弄得人家莫名其妙。马克认为如果不是他们来“捣乱”,他那天就可以得到我的答复。    
        马克的朋友待了一周。这一周里,我们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朋友走了,他马上叫我跟他一块儿买东西,因为他不懂汉语,需要我当翻译。在等车时,他把那天晚上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迟疑了一下。他看着我,特别紧张。我说:yes。他长出了一口气。    
        确定了恋爱关系,可周围的人大都不知道。主要是我有顾虑:如果相处一段,发现彼此不合适,他走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待?到了2000年年底,我感到可以了,带马克回了趟我的老家。就在那次,我同马克说:我不可能跟你走。我是家人供养大的,我不可能大学刚刚毕业,还什么都没回报,就远走高飞。于是,马克的合同到期后,他一再地续签。    
        选择马克,我没有别的动机。现在,在我的眼里,除了国籍不同,我的爱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其实,对于马克,我不也是个“老外”吗?可马克不这样想。他说:我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爱尔兰人,正好让我碰到了,让我动心了,我都会对你说“I Love you”。    
        我的生日是1月18日,多巧吧,马克父亲的生日也是这一天。于是,我们决定把婚礼定在这一天。去年8月,他回了趟家。父亲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为了到时给父亲一个惊喜,就说:我现在还不想受婚姻的约束。从威尔士回来没多久,9月中旬,家里打来电话,他父亲去世了。马克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把电话摔了,喝了一大杯烈性威士忌。    
        马克的家境一般,相当于咱们国内的工薪阶层。他自己没什么积蓄。我把准备结婚的钱全凑到一起,给马克买了张机票,从北京送他回国料理父亲的丧事。我从来没担心他会一去不回。    
        马克是独子,父亲不在了,亲戚们都劝他留在家里。马克说:“不,我已经长大了,在中国,有我的未婚妻,她在等着我呢!”    
        9月30日,马克回来了。    
        10月12日,我们领了结婚证。                
        今年1月18日,我们在新乡举行了婚礼。    
    (记录:刘肖)    
    


第五卷生命的绝唱留在春天

    赵雪舟,男,67岁    
    内乡县王店镇一中退休教师    
    口述时间:2002年5月30日    
        3年前,我和我的同事们就知道,“100个教师的自述”要在这个夏天走完全程。    
        3个月前,我们就琢磨着究竟采访哪一位老师,才能为这一段不算短的行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有人设想:能否找一位百岁教师,讲述他一生漫长的教学生涯和复杂的风云变幻。还有人说:能否找一位刚刚加入教师队伍的新兵,讲述初登讲台的感受和献身教育的憧憬。    
        经过一番思量后,我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就让赵雪舟做这第100个教师吧。”    
        因为赵老师10多年来一直密切关注着《教育时报》的发展,他始终自费订阅时报,他把自制的时报合订本借给青年教师学习,他认真地参加时报组织的每一次征文,每一期讨论,他多次主动在当地教师中开展时报的读者调查,他不断对时报的方方面面提出建议,他被评为时报首批特约通讯员。时报举行创刊15周年座谈会,在选择基层教师嘉宾时,他是首选。从某个角度说,赵雪舟成了时报热心读者的一个象征……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我在《教师月末》主持“时报专访”的5年中,每个月初总能按时收到赵老师有关上期专访的读后感,短则三四页,长则十几页,言辞恳切,观点深刻,让我受益匪浅,同时又压力颇大。有时抓不到出彩的选题,想着谁会那么认真地看,就对付这一期吧,我总会转而想到:赵老师看到这一期专访会不会失望,他会在读后感中写些什么呢?说实在话,我从不曾掉以轻心,是因为我知道——至少赵老师在认真地看。    
        这就是赵雪舟老师,他是这样地熟悉《教育时报》,几乎像编辑部的一个编外成员。时报的编辑和记者同样熟悉赵老师,如同一个携手多年风雨同舟的朋友。因而我的提议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赞成。于是,在第九十几位的自述教师还未确定时,第100个教师就早早地锁定了赵雪舟。    
    赵老师走了    
        5月30日下午,我和同事常启武到了南阳,想听赵雪舟讲一个精彩的故事。事先没有联系,因为赵老师前一段来信说他病刚好,在家休养。想来不会走远。    
        在南阳市给赵雪舟家打电话,没人接。又打到学校,传达室的老师说:“赵老师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你不是问赵雪舟吗?他不在了,有半月了。”    
        不在了?    
        他不是病已经好了吗?我此行还带着赵雪舟2月23日寄给时报的一篇文章:《信心使我战胜了死神——一个贲门癌患者的自述》。没想到这竟成了赵雪舟老师的生命绝唱。    
    “我成了特种人”    
        2001年的八九月份,我的饮食骤减,四肢乏力,有一种不祥之感降临。到了10月份,我确实无力坚持工作了。在家人的再三催促下,我离开了书房,到县医院检查,确诊为贲门癌,且胆、肝、胃等部位有17处侵入了癌细胞。    
        这时候,领导同事,亲戚朋友,一边安排我住院治疗,一边开始准备我的后事。我心如明镜,并没有谈癌色变。当时我只有一个心愿,配合医生,与病魔做斗争,而不是被病魔吓倒。我想,病魔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我首先要在思想上压倒它,战胜它。    
        医生说:“你的病部位特殊,侵及多个器官,不宜动手术,必须化疗,才能显现成效。”家里人对化疗没认识,不太同意。当时,我已是半月水米未进,接近死亡的边缘。与其等死,不如医治求生。    
        我对医生说:“1974年,我患胃炎,为配合治疗,在服药期间,我18个月没吃一粒盐。1990年,我患高血压,遵照医嘱,坚决戒烟戒酒,及早恢复健康,投入教学工作。”我的毅力在以后治疗的过程中得到了验证,医生也很佩服,见人就说:“赵老师身上简直有特异功能。”    
        化疗开始了,频繁呕吐,四肢瘫软,度日如年。奇迹在第四天夜里出现了,我的肠胃蠕动,大便终于畅通了。    
        第一次化疗让我又享受到了人间烟火,虽然还是难咽,但毕竟可以进食了。第二次化疗我则是在潇洒和蔑视中度过的。我每天要喝1斤牛奶,3碗米粥,吃2两瘦肉,3个鸡蛋糕,另外还要喝1500-2000克白开水。我本不爱喝水,医生说:“不但要喝,还要多喝,权当任务。”这个任务,我完成了。    
        第三次化疗,有三位医生分别为我做了B超、彩超、CT检查,结果一路惊喜,纷纷问我:“你在哪里做的手术?”我说:“没做手术,只在咱医院做的化疗。”他们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各个部位的癌细胞无影无踪了!”    
        我在医院住了3个多月,从来没有想到死,想到的是好好活着,为党工作。我曾祈祷上苍,继续赐给我生命,生命果然又属于我了。我的一位远方亲友得知我的癌症根治后,曾咨询肿瘤专家:“真有这种奇迹吗?”回答是:“有。但这是在千万分之几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事。”看来,我真的成特种人了。    
    又走进赵老师的小院    
        5月31日一早,我们买了一束鲜花,起程去内乡县王店镇赵洼村。正是麦收时节,金黄成了视线里的主色调。村民们纷纷把麦秸堆到马路上,等着汽车来轧,我心里很急,而车却不得不走得很慢。    
        终于到了那个我还有印象的大斜坡。下了坡就是赵洼村了。村子的东南头是赵老师的家。我又见到了2000年4月我来过的这个院子。当时我到内乡采访,抽空专程来拜访神交已久的赵雪舟,还写了札记发表在时报上,题目就是《在赵老师的院子里》。    
        赵师母知道我来,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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