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的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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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圈的变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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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请求你的,就是这东西怎样会到我的袋里?现在又到哪里去了?这两个疑团真会叫我发疯!霍先生,你想你能够解决不能?“

    问题果真太幻秘,说得夸张些,简直近于神话。我承认我虽也绞过一会脑汁,可是再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霍桑既然毫无依据,又没有超自然的本领,怎么能够看得透?他把那久息的纸烟重新燃着了,低垂了目光,分明在那里思索。

    一会他扬起头来:“你这问题确实是很离奇复杂的。解决的方法必须分别来踪和去迹,可是也很困难。现在我们姑且先就所知的事实,把项圈怎样会到你的袋中的问题推想一下。好不好?”

    “唉,好极!”

    “这里面好像有一个或两个人,瞧见了那重价的玛瑙项圈,忽然起了盗念。

    那人趁着拍镁光照的当儿,或是另有别的机会,便把那东西取到了手。但这人怕事情会立时发觉,不易脱身,故而想利用一个人给他藏赃。因此那人就把东西又悄悄地放在你的袋中,以备万一发觉,有什么搜查的举动,窃圈的人仍可以安然脱身。“

    “但是当时并没有发觉,更没有搜查的事啊。”

    “我知道的。但窃圈的人却不能不先自预防。”

    “虽然,假使你的见解不错,那人只想暂时利用我,事后应当向我索回。怎么那人会让我带到旅馆中去?”

    “现在那项圈不是已不在你的手中了吗?在你回旅馆以前索回,和在你到了旅馆以后动手,又有什么分别?”

    “那末你可是说此刻项圈的再度不见,就是被先前窃圈的人取去的吗?”

    “晤,也许——晤,大概如此,不过直接间接还难说。”

    “这个人是谁?”

    “晤——我不知道。”

    霍桑的头又低下去,皱着眉峰,努力吸烟,好似这里面还有难解之点,他的推想也不能贯通。我觉得就是他所假定的也近乎空泛。我旁听了好久,这时禁不住开口。

    我说:“我也有一个见解。这个人把项圈放在你的袋中,也许是出于误会的。

    那人或者有一个同党,模样儿很像你。那人得圈以后,也许因着一时慌乱,把你误认做同党,便悄悄地把赃物塞在你的袋中。你可记得昨夜里有没有和你同样打扮的人?“

    高亚子寻思道:“晤,有的。我记得有一个人也穿着同样的柳条法兰绒西装。

    晤,个子也跟我一样高!“

    霍桑忽从嘴里取出了烟尾,顺手丢在灰盆中,点头道:“这推理也可能。如果如此,那倒容易破获。”

    高亚子高兴地说:“唉,但愿如此!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方法?”

    霍桑想了一想,答道:“要是包朗兄的推理不错,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按图索骏。

    你们不是拍过一张全体照吗?我们但须从照片上找寻那个穿柳条衣服的人。

    那人假使果真趁着拍照的机会行窃,那末这动手的人的站立的地位,也势必和赵素馨相近。

    我们也许可以连带地找出这个人来。“

    高亚子道:“唉,这方法真好。不过那人既然蓄意要做行窃的勾当,未必肯把真相在照片中显露清楚。如果如此,那不免又为难了。”

    霍桑道:“这个别过虑。你姑且把照相馆的牌号告诉我们。”

    高亚子道:“那是南京路的心印照相馆。”

    霍桑点了点头:“好,现在你回去。这条铜表链姑且留在我这里。我少停还要到你的旅馆里去一次。假使今天有什么人来看你,你得留心防备着。最好你今天不要出外。”

    高亚子应道:“好。不过你打算从哪方面进行?你要追寻这项圈的来踪?还是探究它的去迹?”

    霍桑道:“我们打算双方并进。现在你赶紧回旅馆去,别的事再谈。”

    高亚子去后,霍桑开始整理他身上的衣服。他的眉尖蹙紧着。

    他向我道:“包朗,这回事太蹊跷,我委实把握不定。现在姑且试一试,各走一条路。你去侦查项圈的来由,我去探求它的去路。”

    我道:“你想我应得从那一条路着手?”

    霍桑寻思道:“我瞧那项圈的来由,除非超出了想象的范畴,大概不出我们先前所料的两种可能。因为除此以外,虽不能说没有第三种,就是素馨自己把这项圈放在高亚子的袋中。不过素馨已经和另一人订婚,若是开玩笑,也不会延搁到这许多时候,未免不近情理。所以根据你我所料想的,那窃圈的人无论暂时利用亚子移赃,或出于误会,事后势必要向他追回的。现在项圈虽已得而复失,仅是瞧情势,不像就是行窃的人直接拿去的。这里面也许另有第三个人。所以你姑且到心印照相馆去探听一下,是否已有人去要求看照相的底片,那人若使果真因误会而把项圈放在高亚子的袋中,势必也要从照片上找他的踪迹。”

    我同意说:“不错,这是一条线路。如果我找到这个人,决不放过他。”

    霍桑点点头。“你先走吧,我也要往旅馆里去走一趟,再打算去看看那陆荣芳和钱馥葆。”

    我整一整领带,取了草帽先自出门。我临行时听得电话铃响,霍桑走进电话室中去接谈。他招呼的第一句,我听得是警察总署的侦探长汪银林。

    我到了南京路心印照相馆里,向一个职员接洽,请求瞧瞧那旦华大学纪念照片的底片。不料那底片还没有洗出。我问他曾否已有别的人来瞧过。据说已经有两个人来问过:一个是穿白法兰绒的西装少年男子,另一个是漂亮的少女。他们都说是昨夜纪念会中的来宾,但因着底片没有洗出,都有些失望。当时馆中的职员告诉他们,底片在午后可以洗晒,故而那两个人说不定下半天再要去瞧。

    我们的设想会不会已成事实?这两个人不会就是案中的关系人吗?如果这样,这一条线路已经有些眉目,我得赶紧回去和霍桑商量一下,派一个人到这里来悄悄地守伺。

    离开了照相馆,我一直回寓。霍桑还没有回来。我坐下来等他,烧着了一支烟,又作一番小小的推想。现在项圈的来由,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但后来的变换,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霍桑正在向这一方面进行,但愿他也有些头绪。我等了约摸一刻钟工夫,仍不见霍桑回来,心中有些不耐。幸亏照相馆里的底片必须下午才可洗出,眼前还不必着急。

    三、转变

    我烧完了第三支烟,忽听得前门上铃声大震,接着有一个人踉跄地奔进来,是先前来过的高亚子。他的形状非常奇怪,脸色通红,口眼大张,额角和鼻尖上缀满了汗。

    他满口嚷道:“霍先生呢?……霍先生在哪里?”

    我答道:“他到你的旅馆里去找项圈的下落了。你没有看见他?”

    “没有。我此刻正从旅馆里来啊!……包先生,你——你可有法子跟霍先生接洽一声?”

    “接洽什么?”

    “我——我叫他不要再费心了!”他的呼吸很急促,一壁用一块白巾在他的脸上乱一抹。

    我暗暗地惊异,问道:“什么意思?”

    “我请他不要再找寻那项圈了!”

    “为什么?可是你自己找到了?”

    “不是。”

    “那末那项圈实际上没有遗失?”

    “也不是。项圈果真是失去的,此刻也没有找回,不过实在没有找回来的价值。”

    “奇怪!究竟什么意思?”

    “那是一条假玛瑙项圈,并不值什么钱!”

    奇怪!事情会有这样的转变;我忽觉脸上一阵子热灼,但还看不透这回事的内幕。

    我庄容问道:“高先生,你当真来和我们开玩笑?”

    高亚子竭力辩道:“不是,包先生,不是。我怎敢如此?我是受了人家的玩笑!

    包先生,我一百个对不起你们!在半点钟前,我接到这封信。现在你姑且瞧一瞧,就可以完全明白。“

    他拿出一封淡蓝色信封的信来。我接着抽出来一瞧,信是用紫色墨水钢笔写的,字迹细弱娟秀,像是女子的手笔,那信道:“亚哥伟鉴:我知道你此刻认假作真,有些心慌意乱吧?现在请你定定神,不必再为着那条不值钱的玻璃项圈惊惶奔走了!

    “我告诉你,昨夜纪念会中,我的表兄馥葆看见你双目灼灼地瞧着素馨,似乎你很注意伊的头颈上的那条玛瑙项圈。他觉得你的样子太惹目了,才打算你开一下玩笑。他特地回出去买了一条假的,悄悄地塞在你的袋中。后来他陪你一同回旅馆,你到底没有发觉,他就再进一步地捉弄你。你知道家兄担任着几家报馆的通信。馥葆家兄寄新闻稿子的时候,竟私下添注了一节失物的新闻。直到今天早晨,馥葆才和家兄说明。家兄虽责斥他不应如此恶作剧,因为这一来会影响他的职务,可是除了等明天更正以外,已没法挽回。馥葆说你平日善变戏法,喜欢作弄人,所以也跟你玩一玩,瞧瞧你的眼力究竟怎么样。

    “我知道了这回事,今天早晨特地赶来看你。不料你正忽忽出外,不容我开口。

    我跟着你同走,瞧你到哪里去。你果然认真起来,去请教大侦探霍桑了!因此,我不待表兄们的同意,先把这个疑团给你打破了。不过你也不必怨人。你昨晚上的行径确实有些不是,莫怪馥葆要看你不得。如果我说一句‘自作自受’,你总也不能抵赖吧?

    陆芝英上。九月十三日“

    果然,这封信揭露了一个谜,可是同时引起了我的羞愧。我仰起头来,瞧见高亚子的脸忽红忽白,似乎有些忸怩不安。其实那时候我若是照一照镜子,我的面部的表情谅必也和他仿佛。因为这件事他直接受了人家的戏弄,我和霍桑却做了间接的傀儡:霍桑此刻还在外面白白地奔走,若被人家知道了,岂不要闹出笑话?

    高亚子又道:“包先生,现在你总明白了。这件事馥葆如此恶作剧,我少不得要向他算帐。只是破费了你们两位的光阴,我着实过意不去。”他取出一个信封,里面分明藏着一叠钞票。“这是我的微意,请你收下了吧。”

    我又尴尬起来。接收了吧,似乎受之有愧;拒绝了吧,觉得空忙了一回,太不值得。我又不知道霍桑对于这注报酬的意见怎样。高亚子已恭恭敬敬地把信封送到我的面前。我的手却伸不出来,一时真不知所措。

    “包朗,收了罢。这是我们服务应得的酬报,不必客气。”

    说话的是霍桑。他走进来时,我和高亚子都不曾觉察。他叫我接受这注款子,谅必还不知道这里面的把戏。

    我说:“霍桑,你还不知道哩。我们只是白忙一回罢了。”

    霍桑正色道:“怎么说白忙?这位朋友所请求我们的,就是查明那条项圈的来踪去迹。此刻这两点都已有了成就,我们原应当拿酬报的啊。”

    他把高亚子手中所执的信封接过了,顺手纳在袋中。

    但他的手从衣袋中回出来时,已另换一种东西。那是一条黄色金星玛瑙的项圈。

    他说:“高先生,你遗失的东西在这里了。你留着做一个纪念吧。这东西也值好几块钱呢。”

    诧异又充满了我的脑子。这项圈他从哪里取得的?他的口气又像已经知这是条假圈。他也明白了内幕中的情由了吗?高亚子接了那条项圈,却目定口张地说不出话。

    霍桑继续道:“高先生,回去吧。这件事总算不辱君命。但我有一句忠告。

    要是你是个宿命论的信徒,那我敢说你现在正交着厄运,以后的行动应得谨慎些儿。

    换一句说,你的恋爱的途径上已经长了一株小小的荆棘。你得小心进行,才有到达终点的希望。“

    高亚子的呆木神气解除了,连连点着头,好似一半领受霍桑的训话,一半又表示敬佩。我的诧异又加强了,霍桑在一刹那间,怎么竟已探明了这事的内幕。

    故而一等到高亚子别去以后,我便急不容缓地向霍桑询问。

    我道:“霍桑,这样一出把戏,我事前实在想象不出。你凭什么查明白的?

    你的智能竟有些不可思议!“

    霍桑忽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智能!我这一次依凭的是机运!”

    “机运?什么意思?”

    霍桑忽慨喟地摇摇头:“包朗,你总记得我常说人世间最神秘和最难解的就是这个‘机运’。数学上的或然律对这神秘的‘机运’也不能下一个答案。举一个最浅显的例证吧。‘叉麻雀’是我们东南一带家喻户晓的一种玩意儿。因着用金钱作输赢,它是一种废时、耗钱、伤和、损脑的赌博,但从它上面可以显示出机运的神秘性而无从否定它。譬如一只‘老麻雀’会斗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生手。

    老麻雀弹精竭虑审己度敌地谋算,要是机运不照顾他,牌脚尽管好,可一连几圈和不出一副。

    反之,一个不会谋算不顾利害的新手,却会连续地三翻五翻!这理由是什么?

    包朗,你除了归之于机运,还有别的解释吗?“

    我默瞧着他,我的脸上也许有某种表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急于要知道的,是他探究这离奇迷悯而事前无从索解的疑案的过程,他却在发挥关于机运的议论,似乎和本题不相干。

    他向我点点头,继续说:“是的,我的话是有关系的,我在给你辩证啊:你不是已经把我们探案的经历发表了不少吗?有一部分自以为抱着现实主义的读者,因着探案中有时牵涉到偶然性极强的机运,便认为实际上万无其事而指斥它是虚构的。

    其实机运尽管无从理解,它是存在于我们实际生活间的。你不妨纪录下来,做一种平心静气的答辩。因为我们一切事业成功的主因,固然依靠我们的心智才能和努力,但有时候‘机运’忽然眷顾你,你的成功便会出于意外地迅速。这一件事我幸而没有失败,也无非靠凑巧的机运罢了。“

    我领会地点点头:“那么你遇到了怎样的机运?”

    “我不是告诉你汪银林本约今天九点钟来看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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